寝殿里家具一应俱全,依稀能看得到最里面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两人快步走到床榻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皱纹深陷、垂垂老矣的脸。
“太后娘娘?”柳长荣轻轻摇了摇太后的手臂。
“你们两在干什么?!怎么进来的?!”突然间,一个身影飞速冲了过来,一掌拍开了柳长荣的手。
她警惕地盯着柳长荣和纳兰鸣,像一只老母鸡般将太后牢牢护卫在身后。
柳长荣温和地笑了笑,还冲这位已有五六十岁的老嬷嬷行了个礼,恭敬地道:“这位嬷嬷,我是荣惠郡主。听闻太后娘娘身子有些不好,故而请了名医一起来瞧病。”
这位老嬷嬷狐疑地盯着两人看了半响,道:“太后娘娘多年不曾出门,坤宁宫也已有二十几年没有外人来过了。宫里诸人恐怕都将她老人家给忘了个干净。哪会如此好心地再提起呢?”
柳长荣看她不相信,忙拿出了证明身份的玉牌,道:“嬷嬷,我确实是皇上亲封的荣惠郡主。只不过,我是端阳公主的亲女,曾长年流落在外,刚回国还未到两月呢。”
“端阳……的女儿么?”老嬷嬷还未答话,却听到虚弱的太后娘娘开口了:“孩子,过来给哀家瞧瞧。”
柳长荣小心翼翼地将那具枯瘦的不成样子的身体扶了起来。她复而坐在床边的小墩子上,任由太后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太后娘娘已是耄耋之年,长年卧床不起的她尤为虚弱。可此时,她紧紧拽着柳长荣的手,双目含泪道:“好!好!我大秦终于后继有人了!来!让祖奶奶看看!”
这双枯瘦的手虽将柳长荣娇嫩的皮肤都抓得起了淤青,但此时的柳长荣却丝毫没有觉得疼痛。她只是激动地看着这位与她血脉相连的老太太,喊道:“祖奶奶!”
“好!好孩子!呵呵……”太后笑了起来,却牵动了陈年旧疾,猛地咳嗽了起来。
柳长荣急忙为她抚背顺气。
这些动作做的很是自然。因为面前的这位是她在世的唯一的亲人,而保护亲人就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好一会儿,太后才停了咳嗽,道:“听你祖父说,你叫荣儿对吧?”她见柳长荣点了点头,又道:“荣儿啊,你也看到了,祖奶奶我没几日好活了。咳咳……听说呀,殇墨那家伙,身子也不怎么好了。这么大把年纪,都还没个子嗣。嘿……也是恶有恶报了。
虽说皇室里谋朝篡位这种事也是平常,但死的都是我老婆子的子嗣,我哪能咽得下这口气!这回啊,看他将江山大业传给谁去?!
荣儿啊,别以为我老婆子被困在这里就什么也不知道。我可清楚着呢!他呀,就想着从你们这群小辈里挑出个好的来继承帝位。可看看这群旁支好的没有几个。还毕竟不是咱们慕容家嫡出的血脉,个个啊,还怀着别样的心思呢!
荣儿,你虽说是女子。但总归是慕容家的嫡系!是顶顶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你啊,总要为咱们争口气!若是可以,可别忘了给你祖父、叔伯们报仇!
哎……我那可怜的孩儿啊!老婆子早早就跟他说要小心这个堂兄弟,可他就是心软。就是不信!到最后,居然就落了这个结局!”
说着,两行浑浊的泪水从太后的眼眶里坠落下来。灼热的泪水滴落在柳长荣手上,勾起了她积累了多年的悲伤。她也缓缓将多年来的经历一一道来。
在昏黄的烛光中,只见到祖孙两抱成一团痛哭流涕的模样。
纳兰鸣沉默地坐在远处的一张小椅上,看着这对相互抚慰的祖孙。心里突然间也抽痛了起来。
这是有多久没有感觉到难受和痛苦了?似乎是在那十几年前,在那瓢泼的大雨中,他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再也没能感受到切肤之痛了。可为什么今日看到此情此景居然会有种想要痛哭的感觉呢?
纳兰鸣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面具,在月辉下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