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文碧一直很规矩的,奶娘说了,文碧比起齐文鸢来强多了。”
齐文鸢的名字被她大大咧咧的提出来,齐仲梁与柳若棠面色都是一变。
“胡说什么,文鸢是你姐姐,你怎敢直呼其名。”
“碧儿,你从哪儿学的舌。”
平日里慈爱的爹娘一起指责自己,为的还是齐文碧最讨厌的人。
她咬着唇握紧了筷子,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女儿不敢了,女儿不过是听人浑说的。”
毕竟是自己女儿,平日里如珠似玉的疼着,真掉泪了,齐仲梁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语气是不是太重
。柳若棠善于察言观色,看出夫君悔意后,掏出手绢为女儿拭去眼角泪痕,慈爱的说:“好了,爹娘也是为了你好,小丫头片子还知道委屈了。这桌子上都是你们姐弟爱吃的,你再不吃可就要被弟弟吃光了。”
一番话,说的齐文碧破涕为笑,回头一看齐敬修果然在狼吞虎咽的吃菜,两个人开始了夺食。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齐仲梁喜欢他们天真无邪的样子,家宴上也不过多约束他们的言行。让他欣慰的是,公共诚,这个女儿还是很给他争气的。
刚才他生气,倒不是因为小女儿喊了大女儿的名讳,最主要的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离家多年的孩子。
他知道,做父母的不该嫌弃自己的孩子。然而一想到齐文鸢痴痴傻傻,害他丢尽脸面的样子,他心中就有压不下的恼怒。
当初他早就说过了,要将文鸢送入尼姑庵,就说这孩子与佛有缘,没想到如雪坚决不同意。
本来能遮掩过去的事儿,最后在凤翔流传开来,到最后几乎无人不知晓,他齐仲梁生了个傻女儿。
就是这个女儿,让齐仲梁当年差点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想他青年才俊早早就开始报效朝廷。
哪个人提起他齐仲梁不多夸两句,因为这个痴傻的女儿,竟沦落成笑话。
齐仲梁是一个自尊到自负的男子,他忘记了,当年他曾因为求娶到大将军之女欣喜若狂,曾因为妻子的美貌高贵,在同僚的吹捧之中忘乎所以。
他这一生最初的荣光,不是科举时,连三甲都没进的排名。不是来源于齐家出身,而是他娶到了整个京城的王公贵族都梦寐以求的少女。
只可惜,莫家败落的太快,太让人唏嘘。齐仲梁甚至没来得及反映过来,他的妻子已经从将军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将军府的遗孤。
所谓荣光,人活着的时候当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待人走了,很快就有新的大将军出现,新的大将之女被关注。
莫如雪遗孤的身份,能唤起大家一时的同情,待到时间一久,终究成了日暮西山。
齐仲梁自诩情深意重,可他忘记了当初恩爱时光,忘记了长女初生之时他的欣喜若狂。在齐文鸢未曾痴傻之前,她一直是齐仲梁捧在手心里的月亮。
想到这些,齐仲梁也有些感慨,若不是如雪太倔强,他们夫妻又怎么会生分到如此地步。
当年文鸢还年轻,想要孩子又不是没机会,可如雪就是那么倔,偏偏不愿放弃这个孩子。
夜深人静,明月孤悬,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窗柩中不断飘出。
咳嗽的人咳得撕心裂肺,好像下一刻就要喘不出气来,让听着的人心都是揪着的。
“夫人,奴婢喂你喝水,您先忍着。”
“咳,唔,咳咳,别了,阿秀,你别去倒水,我现在不想喝。”
莫如雪在阿秀的搀扶下,艰难的支起身子,半靠在床栏上,眼中泪光点点脸上犹带咳后红晕。
阿秀心疼的望着自家夫人,不到二十年,为何夫人就变成如此模样。
烛火摇曳,莫如雪满头青丝之中混着数根白发,看起来触目惊心,她还不到四十岁,怎么就白发了呢。
当年的夫人绮年玉貌,那些少年才俊,都快踏破了莫府的门槛,都难求一面。如今夫人暮气沉沉,哪儿有当年风采,雪白的肌肤被顽疾折磨成暗黄色,眼眸也黯淡无光。
她的夫人,真的不是这样的。
当年纵马扬鞭肆意张扬的少女,一身红衣,让整个凤翔为之炫目,耳着明月?,灿烂若天上星辰。明明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少女,怎么就落到了今日情景。
难道,女子嫁了人,就真的不值钱了么,阿秀心酸的想着。
她一直跟着秀,也曾许配过人家,不过她命不好,嫁过去没两年夫君便病逝。
在这两年里,夫妻俩琴瑟相和,幸福美满,阿秀也就没有了重嫁的心思,干脆又回到秀身边,做起了管事娘子。
打小的情份在那摆着,莫如雪对阿秀也是真心实意的爱护,这换来了阿秀对她的死心蹋地。
咳嗽了半刻钟后,莫如雪闭上眼睛努力平静着呼吸,歇了会儿才睁开眼睛,有些疲惫的说:“我这一身病,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鸢儿回来,若是我们娘儿俩没见到最后一面。以后,鸢儿的一切,还请你照顾着了,阿秀。”
“别,秀,您千万别说这丧气话。不过是咳嗽,您可是将军的女儿,怎么会被这小病打倒。奴婢明日再去打听,前几日大少爷已经去接五秀了,很快她就能回来了。”
情急之中,阿秀连夫人都忘叫了,秀的称呼脱口而出,她眼中关怀备至没有一丝虚伪。
莫如雪既感动又歉疚,她不怕下去陪爹娘与兄长,可唯独舍不下那个遭罪的小女儿。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