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谛艰难地从堤沃德背上滑了下来,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一本正经地弯下腰,郑重地向西尔文祭司行了个莱佩濂人表达感恩的礼节,诚恳地说道:“默谛·博罗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虽然我现在流离失所,暂时无以回报,但此恩必将铭记于心。”
道谢之后,默谛便迫不及待地直起腰身,抬头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那位高大的异族祭司。和绝大多数莱佩濂人一样,他已听过不少关于异族人的传闻,但遇见异族人却是第一次。也许是受到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影响,起初乍一见到异族人时,确实颇为惊骇。但从堤沃德口中证实自己是被异族人所救之后,却不禁如堕烟海。为了解开这个骤然而生的疑团,他才赶紧让堤沃德将他背了过来。
虽然默谛·博罗的天才之名早已享誉东大陆,但年纪并不是很大,今年才三十六岁。他自幼聪慧过人,博学多才,富有求知精神,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谨慎求证,并拥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从不随波逐流。
正是如此,在对待异族人的态度上,默谛也有些与众不同。当然,强烈的好奇心也是一个原因。但考虑到自己反正已经无家可归了,与其拖着这身未痊的伤痛到处流亡,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于他而言曾经是那么遥不可及、如今却因为机缘巧合而近在咫尺的、饱受非议的异族群体。
于是,才道完谢,未等祭司有所回应,默谛又赶紧补充道:“我身负重伤,而今已经无处可去,倘若各位不怕打扰,请允许我和我的这位家人继续同行一段时日。”
西尔文祭司微微颔首,那双充满了魔力的青蓝色的眼眸,轻轻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彬彬有礼的莱佩濂人,随后缓缓地说道:“你自然可以选择你想走的路,无需通过我们的允许。”
祭司的神色和语气一样淡然,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再加上那神秘而优雅气息,令默谛难以揣测他话语中的含义,不知道自己的请求是否冒犯了异族人,一时间竟不由得尴尬地愣住了。
见状,未来·苏卡兰纳不禁有些同情起了默谛。其实,他也曾经体验过这种深深的无措感,自然能够明白默谛的困惑。早些时候,他们从霍尼亚起航时,在与流光人同行的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无论他如何缩短方位上的距离,依然感觉自己无法真正地靠近流光人。于是,他不由得出声为默谛解释道:“他们不会介意这种事情,你若想同行的话,跟着来便是了。”
听到声音之后,默谛才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存在。方才堤沃德还没来得及向默谛描述获救的详细经过,就已经被他催促着赶了过来,所以他压根没想过这里竟然还有别的莱佩濂人。默谛诧异不已,不禁脱口确认道:“莱佩濂人?!”
这个反应与先前的堤沃德如出一辙,未来·苏卡兰纳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流光人和莱佩濂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和平共处、灵魂相依,纵使流光族有十二种形态各异的群体,也没有一个人违背过流光之星的生存法则。“竞争”和“掠夺”是莱佩濂人司空见惯的文化行为,被视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流光人却是个没有竞争占领意识的种族。
因为,流光之星没有国界,流光语中也没有“家庭”、“国家”和“领地”等这类词汇。在流光人的观念里,土地并不属于某个人或某一群体,而是和平共享的。所以,流光人绝不会私自霸占超出基本生存需求范围以外的东西,以维持故土的长远和平与繁荣昌盛。
然而,拥有强烈竞争意识的莱佩濂人,不但喜欢抢夺资源,还会将霸占之物做上记号、圈定范围、标上价值、划定距离……而且通常都不愿分享。
基于以上种种差异,也就不难理解,当默谛问及西尔文祭司是否允许他们同行的时候,祭司的回答为何会让他感到如此困惑了。因为,在默谛的观念中:流光人所走的路暂时属于流光人的势力范围,想要同行的话,自然得经过流光人的同意。
但在流光人的观念里:土地是自由的,它不应被任何渺小的生物所束缚,所以谁都拥有踏足旅行的自由,这跟同行与否没有关系。即便现在来的不是默谛,换成其他任何人,只要他们不是对流光人怀有恶意、不会对流光人的生命造成威胁的话,流光人都不会排斥与之同行。
通过未来的解释,终于明白了流光人的想法,默谛满怀兴奋地与堤沃德一起,跟随流光人踏上了新的旅程。
旅途中,默谛对自己的不幸遭遇只字不提,但他那位忠实的仆人兼保镖却耿耿于怀,一直为阿斯马拉人对默谛的不公愤愤不平。同行没几日,堤沃德与未来和魔野混熟之后,很快就将自己和默谛在阿斯马拉的种种遭遇都传开了。
这位只有十七岁就经历了一场大劫难的年轻人,外伤虽然已经愈合了,内心却还没有治愈,现在非常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与同情,迫切地希望有人能够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同仇敌忾,以让受伤的心灵感获一点慰藉。同为莱佩濂人的未来·苏卡兰纳,也许能够理解堤沃德的心情,但可惜不是个多话之人,所以通常都是默默地听着滔滔不绝的堤沃德讲述他们的经历,不曾开口劝慰。等又过了些日子,待他们都渐渐熟悉之后,他才开始时不时地与默谛随性聊上几句,此后才发现,默谛其实是个非常博学和善的人,于是也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