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岂是那种为了思怨去斤斤计较的人。怨恨也好感激也罢,这些陈年旧事我根本就不在乎!”
“那你为何还要出言步步紧逼?”
“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在逼他,逼着他与我常氏踏上同一条船!夫人你还不明白么?他是世袭爵位加身的世家,他韩氏只要不犯上作乱便可代代延续这门楣,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复国,再过十几年便是无名无姓的枯骨一堆!到时候有何颜面去见你的父亲?”
叶夫人被说得潸然泪下,刚开口劝道:“知秋……”
叶知秋已是怒气难奈,打断了她的话头:“我不叫知秋,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名字!夫人怕是都快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吧?”
“知秋……你这是何苦?你我再如何,都已是大半辈子的人了。为何你就不能放下这些执念安心度日呢?就算是将来成了无名无姓的枯骨一堆。可你我这一生风调雨顺,平安四季,已是不幸中再不能多得的万幸,你便这样不愿意陪着我渡过余生么?从小你就说过,你要护着我,不让任何人伤害我。可如今你每日殚精竭虑暗中谋划的事,桩桩件件都让我听得心惊肉跳,方才韩复与你说的璟妃之事,你是不是已经动了什么念头?你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母女二人?让我们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夫人,我知道你下嫁于我是逼不得已,我今日也不该如此冲撞你,但我须得让你知晓一点,只要我们还姓常,便不可能忘了这家仇国恨!”
叶夫人闻言,嘶声恸哭道:“可我当初愿意嫁的,不是什么常氏后人,我只是嫁给了一个叫叶知秋的男人,一个愿意爱护我的人,仅此而已啊!”
叶知秋还要再说时,忽然厅外脚步声响起,料想是叶茵看灯回来了,只得恨恨地看了叶夫人一眼,拂袖而去。
不一会儿,叶茵踏入厅堂来,瞧见母亲正坐在椅子上哭泣,心下大惊,忙问道:“母亲,怎么了?”
叶夫人正是哭得伤心时,想掩饰也是不能,只好答道:“与你父亲争了几句,不碍事。”
“父亲从不和母亲争论,有什么事能把母亲气成这样?”
“没什么,不过是……不过是我也想去看灯,你父亲不愿意陪我去罢了。”
叶茵奇怪,这看灯又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能争吵成这样,必有隐情,刚要再问,叶夫人却又哭了起来。
“我这辈子对你父亲,就是想与他一起如寻常百姓一般看看花灯,逛一逛集市,再无别的奢求,可……可他就是不愿意。”
叶茵更奇怪了,为了这样的小事,母亲竟然哭得这样凶,可看神情又不像是在说假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一向懒怠出门,今年的灯会已经闹完了,不如明年我陪母亲去逛罢。”
叶夫人尚是一副泪容,无力应答,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不置可否。
这正是:
年年灯市花如昼,堪堪流光人不同。
此情难解旧时恨,一付东水倾难收。******
泾州府新阳县衙门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倒不是因为这新阳县通商发达,恰好相反,整个县城就没有多少商铺,索性就都扎堆儿地挤在一条街上了。
新阳县的“县令”李重延已经习惯了这儿的环境,闲来无事时便会上街看看。父皇让他月末便可回帝都到礼部去历练,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毕竟这种穷乡僻壤搁以往他是片刻也不愿意呆的。
可这新阳县是自己花了心血正儿八经打理过的地方,才不过月旬,他居然呆出些不舍之意来。
就像自己种了一盆花,再不好看,也好看。
这一日风和日丽,李重延又打算出门,他特意吩咐王公公不要跟着,顺便让那几个守在远处的龙禁卫也躲远点儿,王公公猜到了他的意思,顺从地知会下去了。
向来思虑周全的王公公就这么放心他一人出门?
因为王公公知道李重延去哪儿。
自从李重延认识了那个叫曹习文的小子,隔三差五就会去找他喝酒聊天。这曹习文别的没啥,论武艺还是相当不错,性子也爽快。王公公暗中让龙禁卫乔装成市井之徒试探过他,颇有些少年英武的本事与风范。所以跟他在一起,殿下应是没什么大碍。何况殿下之前也不想让曹习文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说难得有个年纪相仿说得来话的,要的便是这份自在。
当然,李重延出门不带护卫的最关键原因是在于他认为自己是新阳县的青天大老爷。
那简直是必然的。新阳县这样的穷苦地方,自打他任县令来了以后,就再也没吃过苦头。
钱粮赋税?免!
土豪劣绅?打!
赈灾银?双倍!
路坏了,修!
桥断了,造!
只要我李重延想干,哪儿有干不成的事儿?
没人就跟泾州府要,没钱也跟泾州府要。
本县令干的都是造福百姓的事儿,走哪儿都是当仁不让的正经道理,要人要钱那绝对是理直气壮。
说到这里,李重延觉得这个泾州知府还挺识相。要修路的银子立刻就给,要借人造桥就从邻近的县调拨。
这知府简直就是庙里的弥勒佛,有求必应。只就一点奇怪,自己每次去府里讨要的时候,总是碰巧遇不上知府本人,不是抱恙在身,就是外出巡视去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知府在不在都会把问题替自己解决了的。不见,岂不连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