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在夜风中微微颤抖,低声道:“所以你要把我……把青娥囚禁在这里,其实,青娥根本不具备与你相抗衡的能力,你忌惮什么呢?”
天帝伸手扶住媚儿,她对那个青娥姑娘,似乎甚为怜悯,天宫与金陵世家那段延绵数十万年的血腥杀戮,正在徐徐落下帷幕,其实斩草除根的确是一个干脆利索的好方法,可他心中却希望这个古老世家的血统能传承下去。
他耗费了大量的元气将那片怨念之地重新耕耘了一片,并在上面洒落自己的鲜血,如今那片土地已沾染上天家的气息,若干年后,那里必将重新绽放光彩,在其中诞生的各种生命,将永远臣服在天宫的统治之下,就如下界的诸王世家一样,成为天域辖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自今天起,再沒有任何一个家族,有能力挑战天宫的威严,那个困扰他祖祖辈辈多年的金陵家族,最终只可以一种服小的姿态,流转在这个广褒无垠的时空中。
那个出言不逊的金陵遗孤青娥,心中的怨念若能消除,他就把她放回那片土地去,任由她在天域内觅人婚配繁衍后裔,她身上流淌着的家族血统,就得以传承下去。
而她的姐姐,那个曾索绕他心间多年的姑娘,已被冥皇带入幽冥地域去了,那是另外的一个虚无世界,和天域毫不搭边,那条联通两域的通道已为冥皇所毁,她只能永远遁于幽冥之内,就算那柄魔剑仍然握于她手,但对于他而言,已经失却了实质性的威胁。
他暗地喟然叹息,那个令我年轻的心悸动多年的姑娘,终究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我和她的缘分,其实早已止步于那年----他将她独自放在峡谷外那一刻,只是自己愚钝,多年來仍执着地沉溺在一份虚幻的憧憬中。
天帝的眸光掠过眼前纤弱的女子,这个女子才是我这一生要用心去呵护的人,他上前执起媚儿的手,柔声道:“此事你不必费神了,我会好好处理的。”
掌内的小手不安地挪动着,他稍微加大了力度,皱眉道:“你的手为何这么凉,回宫去吧,别站在风口上了。”
媚儿半带哀怨半带恐惧地看着天帝,他匿于面具下的表情是怎样的呢?
天帝不再说话,牵着她冰凉的手,走入浓厚的暮色中。
穿过花香浮动的庭院,前面就是琴瑟宫,媚儿猛地扶住身旁的廊柱,脚步微顿。
天帝回头望了她一眼,媚儿勉强一笑,顺势倚在凭栏上:“宫里气闷,我想在园子里坐坐。”
天帝有片刻的沉默,但随即颌首道:“甚好。”
两人静坐无言相对,天帝伸手抚摸着媚儿头上华光流转的凤冠,他妻子的容颜就隐忍在这片灼灼的光华之下,他曾有过两次的冲动想把凤冠揭开,但在揭蛊那一瞬间,她总是用清冷的语调问他同一个问題:“帝君,你可真心相待于我否?”
今晚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她问出这个问題。
那两次,他沒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今晚,如果她再问一次,他会给予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媚儿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无尽的暗夜,只有淡淡的香气,浮动在他的鼻端之间。
“你心中是否有疑惑?”
他撩拨着凤冠上的珠串,低沉的声音在静夜里带着无尽的诱惑,诱导着她问出那个曾令他无法回答的问題。
媚儿轻轻移动着,圆润的珠串自天帝手中慢慢滑落,他的手顺势落在她的肩上,炙热的温度缓慢地渗入她微凉的体内,迷离的夜光下,她费力地凝望着他如海般高深莫测的双眸:“你为何喜欢带着这个面具來见我?和羲,你为何要娶我为妻?”
天帝有些发愣,想不到她今晚问出的竟是这个问題,他的眸光顿时多了几分黯然。
流风轻卷他的发梢,他忆起大婚那晚,华光灼灼的星空下,他在琴瑟宫前独自徘徊,这面具,这凤冠,其实在那晚就该消失无踪。
可这两层隔膜,却是一隔三年有多,只因那晚,帝君沒有走进他新娘的宫内,而是选择了转头离去。
清澈的池水倒映着天上脉脉的星光,波动着一片迷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苦涩:“是一种固有的形式,你我礼成后它们就会消失……我娶你,是因为你……是上古凤冠赐予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媚儿呵呵笑了起來,她的心在凉风中慢慢破碎成凋落的花瓣。
“那么说,你娶我,只不过是受着这凤冠的约束,你心中从沒有喜欢过我,是吗?”
你不是因为喜欢我而娶我的,而是因为我是这凤冠选中的姑娘?怪不得当年你连名字也吝啬着不肯告诉我。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淋淋而下,和羲,你心中如果沒有我,那年何苦把玉佩留赠于我,惹我为你遐想多年?
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所以要借婚姻之名将我囚禁于此吗?只要我离开天宫,头上的凤冠就要把我活活疼死……那为何你不干脆一剑杀了我,以绝后患?
天帝默然不语,数月前,他确是带着勉强的心情走入琴瑟宫,那时他的心中,确实沒有她的半分影子,不过是为了履行那份不可违背的皇者承诺,可在那晚,他即将远行的那晚,他将妻子拥入怀中时,那份蓦然而至的心动,那个悠远绵长的春梦,却如一缕柔丝,慢慢缠绕入心,荡漾回旋。
有水珠溅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是她的泪。
天帝反手握住媚儿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