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之路多为崎岖,在轿子的左摇右晃穿梭之下,明月睫毛微微一抖,颤动的眼皮几乎要将那双宛若碧波的眸子盖上。
皆因昨夜之事,害得她整个晚上担惊受怕没阖过眼。经毒酒一事后,欧阳淇竟然恍若无事一般地和衣而眠,亦不提半句洞房花烛之事,她唯有僵直着身子躺于隔壁,不敢有半分松懈……
迷迷糊糊之际,轿稳,落地,一声平静舒缓的声音自轿外传来。
“镜湖,醒醒精神,已是到庙里了。”
明月迷糊的眼睛一瞪,碧波间泛起缕缕怒气,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喃喃自语,这欧阳淇,可真是顶顶讨厌,昨夜之事,肯定是他故意而为之。
她很是不耐地将轿帘一把掀开,不料正撞进了如春日暖阳一般的笑容,只见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澄澈的眸子中有些宠溺,不知为何,竟瞬间将她心中的怒气扑灭……
“快些过来,莫要让祖母久等了。”说着,一只手伸了过来。
明月顿了顿,微微犹豫了一下,才伸手过去,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道路,似乎极其无意地问道:
“为何祖母要在这庙中常住?”
欧阳淇笑容依旧,只是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疑惑,轻轻说道:“昔日家中父亲与二位叔伯战死沙场,祖母觉得必是上天觉得欧阳家世代为将,杀伐过重,便在庙中持斋茹素,终日祈福。”
明月眸子一转,余光睨了一眼身侧的欧阳淇,微微一笑。“但是看你这身子骨,怕是连那玄铁剑亦未必扛得起来!”
“哈哈……”欧阳淇似乎没有听出明月口中的取笑一般,一声轻笑,拉着明月熟悉地行走于这庙中游廊。
“我自幼身子便比他人弱上几分,自然学不得父辈驰骋沙场的肆意潇洒。”
明月默默地跟着欧阳淇,眼角偷偷打量着,无论如何打量,仍是一副温润的弱质公子模样,似乎无法与传说中的那人扯上半点关系。
“果真是新婚燕尔的夫妇,看那蜜里调油的眼神,真是看羞我们这些老婆子了。”
一声怪腔怪调的声音将明月唤回了现实,只见此时她已是在呆呆地站于一小厅中,厅中主座为一简朴灰衣的慈祥老太,右手边座上为一丰腴的中年妇人,上挑的眼角正满是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其下座是一名眼中含笑的男子,只是那笑里藏刀。左上座的是一位神情怯懦的妇人,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何事。
“我们又不是豺狼虎豹,小媳妇儿怎么给唬得呆住了?”
丰腴的妇人轻捂着嘴笑了笑,心下甚是不以为然,不过是小门小户的贫贱女儿罢了。
“大伯母说笑了,镜湖今日初见各位长辈,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欧阳淇轻轻紧了紧明月的手,朝主座微微一笑。
“镜湖,祖母和蔼慈善,快些见过祖母。”
听着这夹枪带棒的话,明月心中一阵感叹,看来她在朱崖海的话本子尚未及现场的半分精彩。感叹之余,她朝着座上之人煞是乖巧地一笑。
“镜湖给祖母请安,愿祖母平安喜乐。”
“乖孩子!”欧阳老夫人轻轻握住明月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其眉眼俏丽,却不乏乖巧,着实讨人喜爱。
“安人,新人已到,是时候奉茶了。”大夫人轻纱微遮的嘴角处勾起一抹嘲讽。
“大清早地过来,怕是你们亦累了,那便快些奉茶,好早早回去歇息。”
“天碧,还不快些为少夫人将茶捧上来!”大夫人朝身后的丫鬟打了个眼神。
“公子,少夫人,请!”天碧站于明月身后轻举着红托盘。
明月轻轻捧起盏托,随着欧阳淇一般,正欲往前行礼奉茶时,身后裙角倏地一紧,茶杯便脱手飞出,只是……
“啊!”一声尖利的声音于厅中回响着。
明月坐于地上,惊慌的脸上秀眉微蹙,贝齿轻咬朱唇,右手轻轻地搭在左手之上,呆呆地看着狼狈的大夫人。
只是,心中却是一阵发笑,方才天碧所为,又怎可瞒得住她的眼睛,既然大夫人想要她将茶水泼于老夫人身上,她便将计就计罢了。
“镜湖,可有烫伤?”
捂着的手被轻轻的拉起,明月看着欧阳淇剑眉微蹙,紧抿嘴唇,轻轻地揉着她的手背,一阵阵凉意自发红处渗入,倒是有几分舒适。
“安人!你……”
“请祖母责罚镜湖吧,方才镜湖身后的裙角被什物勾住了,茶杯竟脱手而出。镜湖仗着皮糙肉厚,妄想接住茶杯,不想茶水是滚烫,下意识便将茶杯抛了出去。不料,竟然洒于大伯母身上……”
明月一声哽咽打断了大夫人的尖叫控告,她挺直腰杆跪于奉茶的蒲团之上,宛若碧波的眼中泛起阵阵水雾,怯怯懦懦地看着老妇人。
“胡说大道!你分明便是针对我!”身前衣裙皆被濡湿,大夫人仍是手指颤颤地指着明月吼道。
“好了!大媳妇,你都一把年纪了,这泼辣性子还不改改,在一个后辈面前,尽说胡搅蛮缠之话!”
老夫人缓缓起身,满脸心疼地扶起微微颤抖的明月,看着其满面愧疚之色,心疼地说道:
“傻孩子,方才之事乃是一时情急,与你何干!再说,这大厅之中,空荡荡的,哪有什物。”说着,老夫人煞有威严地看了天碧一眼。
“天碧,方才你站于少夫人身后,发生了何事!”
“安人,你……”
大夫人正欲反驳,却看见了老夫人警告的眼神,下意识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