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枝头上的蝉鸣个不停,加之毒辣的日头,闷的人浑身不爽利,难免让人心生躁意。
“啪”
昏昏欲睡的丫鬟不小心将一碗漆黑苦涩的药汁儿撒落在地,这声音不仅惊得丫鬟睡意全无,同时也激起了王夫人压抑在心底的那阵火气。
“你这丫头可是心性大了!端碗药都这番不情愿!”
王夫人声嘶力竭地吼道。这与平时保养良好、端庄雍容的王夫人似乎截然两人般,眼底的乌青与细纹,徒增了几分老态,甚至连她的步态也是疲惫的,这疲惫如同钻到了皮肉里、骨髓里,而此番的怒气,似乎是她生命的唯一支撑一般。
看着几乎要扑过来的王夫人,丫鬟吓得一下便跪倒在地,全然顾不上地上的碎片,忙哆嗦着求饶:
“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夫人,便饶了奴婢这次吧,奴……”
“呵呵!不是有意的!只怕你此刻的心早跑到柳姨娘那了!我们这小庙,可容不了你这尊大佛!”
“不,不是的,奴婢自幼便侍于小姐身侧,绝不敢存二心,夫人……”
“来人,将这丫头带下去,从今往后,我不想在清州城内看到这人!”王夫人不顾丫鬟的求饶,声色俱厉地朝外间喊人。
“舅母,这是怎么回事?”
冯玉仙刚踏入房内便见着了一番景象,怒火冲天的王夫人跟前,小丫鬟双手压在碎片上,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苍白的脸上一片恐慌。见状,冯玉仙开口道。
“怎么回事!玉仙啊,你来评评理啊。这个家怕是要毁了,我堂堂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夫人,老爷对我爱理不理便算了,他喜欢黏在那狐媚子那,也就算了,可是现如今,连这下人也敢欺我们母女俩,你说这,这……”
王夫人见冯玉仙出言问道,加之心神恍惚,便颠三倒四地将心中的苦闷一倾而出,只是,话到激动时,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看着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王夫人,冯玉仙有些于心不忍,她搀着王夫人因愤怒而颤抖的手,将她安抚在凳子上,轻轻地为她倒上了一杯热茶,轻声道:
“舅母,先不说表兄是朝廷亲封的振武大将军,就你是王府的当家主母这事,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你何必多想,思虑多了,若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冯玉仙抚了抚王夫人的手背,继续道:“夏日天气热辣,那屋外的热气熏得人混混沌沌的,这小丫头自暮颜回府后就一直候着,难免力不从心。若是舅母因此而责罚她,岂不是让其他人笑话舅母没有容人的度量……”
王夫人一顿,怒容有些僵住,回想起自那狐媚子柳一若进府后,自家老爷便与她生疏,且处处嫌弃她,若是此事再传出去,怕是……
冯玉仙看王夫人眼中现出犹豫之色,便知她已是想通了,只是拉不下面子饶了这小丫鬟。她了然地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扭头看向仍在磕个不停的丫鬟,道:
“流莺,把这丫头带下去,找个大夫为她好好包扎一下。这丫头这些时日照顾暮颜也是用了心,断不可让外人笑话咱们王府苛待下人。”
看着流莺搀着那蹒跚的背影往外走,王夫人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冯玉仙说得一番话虽是体面,但是也将她的想法堵死了。若是她硬要将那丫头赶出清州,便是枉顾王家的声誉。
她眸子一转,将视线置于冯玉仙脸上,只见其眼中虽是有一丝的倦意,但是仍是一脸的平淡与娴雅,如同那空谷幽兰,纵是野草遍地,仍是端庄自立,自有一番芳华。
她不禁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她早年便将暮颜送去晋城,便望着她能如眼下的冯玉仙一般,能够对于这家宅内事,游刃有余。只是,这结果……
“舅母,自昨日起,你便没有歇过眼,现下暮颜已是无大碍,这有我看着,你便回房歇歇吧。不然,尚未等到暮颜苏醒,你只怕便病倒了。”
王夫人眨了一下眼睛,从思绪中醒来,突然心中生出一股强大的倦意,多年的期望,竟想不到得到的是这样的一个果。她似乎全身的力气被突然抽光了一般,无力地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
……
冯玉仙看着渐渐空了的房间,眼神渐渐有些空洞,思绪不禁飘回了昨夜,那人,子若是否已是知道了,他,会包庇她吗……
“嗯……”
一声微弱的呻吟声将冯玉仙瞬间扯回现实,那双本是空洞的双眼,满溢着惊喜,她猛地起身,只是,用力过猛,裙摆被踩出了几个模糊的脚印,她全然不在意。
“暮颜,你,可还好?”冯玉仙跪于床踏上,一双明眸满是心疼地看着床上之人。
只见锦被之下的那张苍白的小脸微微皱着,额间竟慢慢地渗出了些细汗,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一声微弱的声音传出,似乎梦魇一般。
“暮颜,别怕,表姐在呢……”
见状,冯玉仙微微皱起眉头,拿出纱帕,轻轻地为王暮颜擦拭额间的汗,口中轻轻地安抚道,一如小时候安抚梦魇的王暮颜一般。
冯玉仙轻柔的安抚似乎十分管用,王暮颜皱着的小脸慢慢地舒展开来,眼皮颤了颤,便缓缓睁开了一条小缝,只是,一滴晶莹的泪珠趁机从眼角处滑落。
冯玉仙一如擦拭冷汗一般,轻轻地擦掉那眼角的泪痕,似乎那不过是一滴汗珠罢了。她嘴角微微地泛上了一抹微笑,轻声问道:
“暮颜,可是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