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妖塔中。
第一层里,身后的塔门轰隆隆的关闭,除非那启塔的人最终成妖或是魂飞魄散,不会再开启。
夜聆依抬手遮了遮眼,琉璃的上顶将镶嵌在正中央的不知明光源散发出的强烈光线反射的五光十色,活像要就这么着刺瞎进来的人似的,尤其针对了她,现在她就知道这地方很空旷,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头里有些晕,身体机能极速的在应激反应后下降到警戒值以下,夜聆依乍然被强光刺激的双眼一时对不住焦,下意识的晃了晃发沉的脑袋,意料之外的眩晕来势汹汹,夜聆依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哼卡在喉咙里,并未挤出什么有效的声音,她便几乎全无反抗的向后倒了去。
身后一双手及时的迎上来,小心翼翼圈住了她的肩膀,掺着隐隐的桃花香的衣袖在面前一下扫过,夜聆依没奈何的任凭视线涣散开,连一句话都没听清。
“不忙,你先睡一会儿……”
月珞玖将怀中人比先时更白的面色纳入视线,一声不吭的抿紧了唇,那姣美的唇线抿出的弧度是克制的意味。
一团浓郁到快要实质化的紫雾从夜聆依印堂出漫出来,牵牵连连的铺开在半空。
那是一个人最本源的神魂,属于人族的本该是混沌不堪的灰色,而不是这看起来意外明净的紫色,也不该在人还活着的时候被他人以外力扯到体外。
月珞玖把视线牵牵扯扯的从夜聆依脸上挪到半空,见那紫雾,一边是不规则的边,边缘渐渐融入空气里,一边则齐齐一条直线,边界分明,空间都无法侵吞。
那是一刻钟前夜聆依自行用“幻剑”斩断的,那缺了整整一半的神魂被她亲手渡给了白涣冰,绝对能保她一命。
那把一点儿都不美观的色彩乱七八糟的长剑如跗骨之蛆般又出现在视线中央隔绝了他与她,月珞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松了全身力气恍若叹气一般笑了一声。
那割裂的紫雾边缘还镶着一道浅浅的红色,记忆里那人以往从不曾沾染的红色,能教人那粉色的眼眸看幽深了的颜色。
月珞玖指尖肉眼不可见的颤了颤,许是想把怀里的人抱得紧一些。
也不知这是多么艰难的事情还是这是期盼了多久以致真到了眼前却不敢动作的事情,他面上闪过无数掩饰不住的挣扎,掺杂在那还未淡去的笑意里,本是隐约的期盼,看上去却莫名有些发苦了。
恍惚几秒恍惚几个世纪,不过是多几分力气的简单事,可他最终还是偏就缺了那一份对应的勇气一样,在他这一生离她的心最近最有可能的时候,什么都没做。
明明这可以说是他的地方,明明他可以……光明正大或者阴暗卑鄙,总能达到目的。
那一道浅浅的红色边缘又虚虚的缠了一道看不甚出来的浅粉,那团紫雾缓缓从夜聆依的印堂里轻轻落了回去,回了原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月珞玖抱着人站了起来。
无论多少次,但凡与她有关,他永远都会输,不是赢不了别人,是,骗不了自己,月珞玖想,他有千万手段,一旦见了她,还是会和当年一样,尽是白费力气,算计了多少,就会原原本本的亲手还回去多少,时而还倒贴几分。
月珞玖转身迈上了那没有几层高的石阶,几次迈步距离,很慢很慢,很长很长。
那道门说是无法打开,但在他以及门外你恨不得立刻闯进开的另外两人眼里,不过就是一块石头,轻松就可把除他之外的人送入送出。
可是,这次一旦再次没骨气没毅力的松了,可就再没机会轻易抓回来了。
他当然舍不得,做梦都舍不得,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月珞玖忽的就把怀中看似死也不肯撒手的人往前一送,眼睁睁看着人被争强般接走,居然连一丝犹豫勾连也没有,双手即时收回了空荡的袖子里妥帖放好,似乎刚刚万钧的步子里藏着的不舍都是装出来骗人骗己的。
他更加不见拖泥带水的一个转身,目光极重的扫过这一座恢弘平静的金碧辉煌的大殿,最终落向与他在一条直线上的王座。
预备祸乱世间的妖孽笑了,放肆热烈的笑声里,他那世间无二的桃花眸子的眼角上笑出了此生再也无法抹去的凄厉的、妍丽的绯红。
所谓“深情”,他不敢给她看到一星半点的越界,想来此时这般姿态,外人来看,是做作又矫情吧,他逼着她来这儿,却在什么的都没开始的时候便将受伤的她又亲手送走了,教科书式的懦夫。
可那又怎样!
月珞玖猛然一甩衣袖,竟在这完全密封的空间中卷起了呼呼啦啦的狂风,撕开了天生的静谧。
他是谁啊!
他是月珞玖,西北银城少城主,全大陆再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尊贵的,银城城主月雪寒都未必!
不,月珞玖想,唇角那笑有些讽刺的余韵了。
是啊,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本是生于天外天第一汪洛水畔,本是造化生养,天地都管不着的能够超然于天道之外的第一只妖!
他本是堂堂妖祖,他,洛九,的爱,可以不被人接着,却不被允许这么轻易的廉价了!
月珞玖,不,是泰古第一大妖——洛九,洛九大步直线迈向了那始终安静安全的岿然王座,脚步间的频率逐渐的,与那从来无人可以探寻的天地的律动和在了一起!
他选择回来,入一趟轮回闹将一场无果,该死的心不该再有复活的机会了,他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