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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安静下来的东厢,房间里的雅静温馨与外面的暴雨弥漫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外面一出小闹剧的主角——白衣的谪仙躺在榻里,一头墨发被人悉心理的一丝不乱。
他呼吸很轻,姿势规矩,这般躺着,比醒时还要清华些,乍一看或者仔细看,都是画儿上的人。
然而他微蹙的眉宇却又能让人知道,他睡得并不安稳。
四方鼎里袅袅而出的淡紫色轻烟,模糊了他的容颜,也阻了好不容易钻过窗缝的青色烟雾。
夜聆依向来不喜也懒得算计人,但这不代表她不懂这些。
陆家兄弟怎么选择,她当然不会忽略,即便是最好的结果,她也不会不提前靠自己防备。
若她不想让他醒,他便不会醒。
然而,夜聆依终究是人不是神,算不到那破了十几层阵法禁咒安然躺在桌子上的小小罗盘。
别人无能让他醒,外力不够,那么再加上一个凤惜缘呢?
榻上,谪仙少见折痕的眉宇皱得更深了些,指尖似乎顿过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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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州府衙外。
梦州的空气端的湿冷,雨天尤甚。
府衙东侧墙角,府衙与旁边民居的过道里,七八个灰袍的老夫子模样的人,瑟缩在屋檐下,无意不是浑身打着颤。
这是大陆上口才最好的几位老先生了。
半被逼迫半自愿的来,为的是劝圣人“回头是岸”。
然而他们是见到了人,只一眼,便向带他们来的那位脑回路清奇的与众不同的杀手告了罪。
无他,执剑打伞、一身白衣的雨中圣人身上,有自心底而生的决意,近乎死志。
这样的人,没人劝得了。
说来也是讽刺,他们或千里或万里的颠簸而来,满怀信心的想要劝圣人为她的信仰者着想,选一个与她身份地位相匹配的人携手。
但最终,他们只能缩在屋檐下,看着大雨里的蓑衣人越聚越多。
不是没有人不信邪的去说上一说,他们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人确实是说了。
圣人也好脾气的对着他们这群身份的人一一听了,但当他声疾语愤的说到“残废”二字,一切都结束了。
瞧,那人的血已快要流到他们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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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束几乎一模一样的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填满了整个大街,但梦州府衙门口向东向西各十米长度的街道上,并无一人驻足。
这般摆明车马的对阵,对其中每一个杀手而言,怕都是史无前例的。
更别说这么的有着既竞争又合作意味的,谁都不会去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
然而雨越下越大,梦州府衙上空那紫色的灵力护罩越发的透亮。
那百万两黄金就在这护罩内。
那可是百万两黄金啊!
一个月前云来阁成交的八品元升丹也不过这个价码。
刀口舔血的生活,没人是发自本心的这样选择。谁不想安逸富庶,妻儿圆满。
眼下,只需杀了眼前之人,灵力罩一破,此后长驱直入,杀人拿头,到最近的任务堂,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对杀手而言“人为财死”这个词,永远是个褒义词。
很简单的选择,可眼前之人,她是圣人,新晋的圣人,也是圣人。
这两年来,关于她的传说,真的假的,足以让人将她捧上神坛。
而其中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这人,很不好杀。
或者他们这些人中有三分之二都要留下来陪葬。
很可怕的概率,但其实很喜人了,他们之所以还在等着等着,是希望来的人更多,那样他们侥幸的概率,自然越大。
但他们想等,有人却不想等了。
夜聆依仔细的往府衙内听了听,然而雨声实在太大了。
不过,自她处理完些许事情出来耗着已有小半个时辰了,如此,一个半时辰内她必须结束战斗。
因为,他快醒了。
夜聆依手中仍然拿着伞,不是她矫情,衣服上沾了水,会阻滞动作,而速度是她现在唯一的依仗,再者,不论是什么,在她手里都会是武器,退一步讲,她执剑,另一只手,本就无用。
她应了加菲短期内不再大规模的动用灵魂力,所以有很多手段不能用了。
这些人有灵力傍身,而她没有。
雨声太大,她能听到是有用信息范围只有三米,虽然,雨帘也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还有一点,她此刻手里拿的是剑,而她并不怎么擅用剑。
最重要的一点,她不擅群战,耐力是她最差的一项,没有之一,这破了四位数的乌泱泱的人群……
而这些人和那日极北时太子府那些废物不一样,这些是真正的杀手,他们的修为或许很垃圾,但是修为可能有影响吗?
其实夜聆依有很多别的路子可以选,她手中的牌那么多,例如无关紧要的一点,她可以用能让她战力翻倍的蝴蝶刀。
但她没有,怀着一道“就是要最利落的护他一回周全”的莫名执念,她几乎把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生化成了类似仪式或者祭奠一样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孩子气的跟自己卯上了。
不过此刻满腔怒火的坠在寒冰里的夜聆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