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到病床前。龙马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只是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和不时穿插在自己潮湿的头发里拨弄两下的几根手指提醒着自己,此时的脑袋还是清醒的。
吹风机里适宜的热浪大幅度翻卷过头顶。被热风卷过的地方,包括脸颊在内,热烘烘的。
龙马安静的看了眼前的人许久。
眼前的人就跟往常一样。熟练的一手拿吹风机,一手帮他将头发理顺。那熟悉的动作丝毫没有生疏,好像这段期间,他们一直不曾分开过。
龙马的眼睛从他的脸移到他的胸口,又从胸口往下,落到了他辛苦端坐着垂到地面的双腿。
他的喉咙涩了涩,想要问出口的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问了他会不会敏感。刚才在外面见他手架双拐,辛苦下台阶慢慢挪到自己面前。他震惊过后,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不单单只是突然见到他,还有他竟然站起来了。
那种喜悦是他打赢任何一场比赛都不能带来的。
此刻龙马感谢真田。若不是他将自己收拾得一败涂地,他怎么会心情失落,茫然无措的走到了这里。不到这里,又怎会遇见他。
他似乎变得更坚强了。
已经从那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吗?
他站了起来。是不是说他的腿有救了?
他心中憋着一连串的问号。可是每次想鼓起勇气问出口,最后都又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头发吹干。
他按了停键。电动机工作时带出的噪声随之停止。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外面淅沥沥的雨声。
“怎么?心情很低落?”竟是他先开了口,他绿色的眸子静静瞅着他,好似初春刚抽的新芽,那样的轻盈。
龙马呆住。
琥珀色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变傻了?”他弯起唇角淡淡一笑。
瞬间有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进来。龙马垂了垂眸光,眼底有些湿润。但又好像害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糗样,硬是暗中吸了口气,将这股泪意强制性的压了回去。
他很认真的嘀咕了一句:“才没有。”
低低的笑音传来。
龙马有些懊恼。换了以前,早扑上去揍他了。可是现在,他有些僵硬,手足无措。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但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提起那场事故。
他真的怕了。
可是心里的疑问和担忧得不到肯定,又很难受。
他的手轻柔的落在他的头上。龙马坐着一动没动,似怕惊扰了他。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你从来没这么乖过。看来,我们之间是真的生疏了。”
龙马心中一痛。
终究还是垒了一道墙。
却又不知怎样回答他这个没有疑问的问题。
绿色的眸子又安静瞅了他一会。才迟疑的将手收回去。
龙马心中酸苦。
忽然下定决心似的猛然抬起了头,直视那只手的主人。用一种紧张,担忧,又迫切的想要寻求什么的眼神直直的注视着他。
“里奈,你的腿?”
没待他开口,他眸中的情绪又被懊恼取代。继而是更多的担忧与紧张。仿佛呼吸都要停滞了一样。
“你离开纽约后,竹内老先生一直在暗中帮忙留意着骨科方面的专家。我原本也没抱希望,没想到那时碰巧有位德国有名的骨科研究者来做学术交流。竹内老先生便联系他,请了过来。”里奈苦涩的说道,不过话里含着的欣慰让龙马的心重重的落下来:“听说他是位很了不起的医生,研究方向是专门针对网球选手的,并且还让不少已经被判定放弃的网球选手重新活跃了起来。”
“那么……”龙马激动的问。
里奈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道:“虽然已经可以做到站起来,仔细休养的话,日后也会恢复到正常行走。但是网球是再也不能碰了。”
龙马的眼神飞快暗下去。
里奈安慰的笑了笑:“也许这是上天的考验,这一次摔倒,让我意识到了不少事情。这段期间,我想了许多。网球对我来说固然重要。可却不是全部。没了网球,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重要的事?”龙马的眼里再次燃起希望。
里奈重重点头,用一种很难得见的认真神情注视龙马:“没有你在身边,才发现自己有多孤单。”
龙马被他这样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心这下是真的安定下来。
“我现在也能专心下来学习音乐了。”里奈的神情里有想通一切后的轻松。
“音乐?”龙马感到意外:“我还以为你以前学这些只是因为好玩呢。”
“你以为谁都像你。”里奈忍不住打趣。
龙马“哼”的一声,往常那种蛮横气势又回来了。但想到自己那半吊子的弹吉他水准,瞬间又焉了。不过很快他又想到自己在运动方面的天赋,那种天生的傲气又钻回了他眉宇间。然后像猛然间打开了话匣子般。将自己如何如何在台球桌上把青学一帮人打得落花流水的一幕头头是道的炫耀出来。
里奈笑听着。
龙马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两人一下又回到了充满欢声笑语的童年时代。他们常常这样,龙马说,里奈听,或里奈说,龙马听。
有时候也互相调侃几句。
说着说着。真田刚才在雨里头将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画面迅速的飞回了脑海里。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