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这个姐姐为什么要在火中不出来啊,姐姐不怕痛的吗?”
稚嫩的童声在此刻尚有些安静的火场上尤显清晰,只是话音未落,女童已被一旁的妇人装扮的女子有些慌忙,还带着些怨恨地紧捂了嘴巴,“嘘,莫乱说话,这是哪里来的姐姐,皇上都说了,这个女的是个妖物,是专门来祸国殃民的不祥人!”
与此同时,在才刚被点燃的高高的柴架中央,蒋玉被周身的热度所惊醒,却不见其他人所想象的那般奋力的挣扎,依旧低垂的脸上,那双眼睛似是看不到自身的处境,那漫天的火光愈加逼近,却仍是幽深晦暗,古井无波。明明全身没有一丝的伤口,明明还是正当华美四六年纪,却浑身上下似围绕着一股经九不散的死气,不见生机。
场外,一位身着绛红色宦官服饰的,手里捧着一卷金黄卷轴的人匆匆而来,身后还有序跟着数名随员。
来到柴架前,见火虽然已点起,但火中的人还并未兼及,便不见了方才还在脸上的焦急之色。走到离火台稍近的地方顿住,语气不见几分尊敬道,“娘娘近来可好?杂家今日刚领了皇上的旨意,因是与娘娘有几分关联,特嘱咐杂家来让娘娘知晓。”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蒋玉的眼里终是有了一丝的波动,缓缓抬头,见了来人,却又虚弱而不失讽刺的一笑,“傅公公,再如何,本宫现在还是名副其实的皇后,身后还有蒋家,公公现在就如此猖狂,不记尊卑了吗!”
她已在地牢里几日未能饮水,嗓子嘶哑的可怕,所以一说完,便禁不住咳嗽起来。
谁知,仍是站立的傅公公就像没听到蒋玉的话一般,用还娇贵地翘着兰花指的手轻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待笑够了,才轻哼了声,扬了一把手中的拂尘才道:“皇后?若是在今日之前,杂家或许还会敬娘娘几分,只是如今,已不是从前了。”
说完,又将拂尘递给了一旁候着的一个小太监,才不紧不慢地翻来手中的金黄卷轴,扫了眼很是安静的蒋玉,开口大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告罪书:
朕,乃建凰第一十七任皇帝。今特诏告罪书,朕受妖女蒙蔽,不思正法,不顾节礼,立蒋家蒋国公嫡女蒋玉为后,允其德不至母仪天下,且苟乱后宫,插手朝纲。今知其竟为祸国之女,朕甚是有愧于万民,故,贬德玉皇后蒋玉为庶人,赐之火狱一刑,以毁妖女之身,福祉天下。
另,朕已查明,蒋玉之母族蒋国公一家,私信他族,欲与之勾结,乱我大明。朕甚是担忧,为大明长治久安,朕已下旨,于昨日关押蒋国公一族,现已于地牢中畏罪自杀。朕特将尸首悬挂于城楼之上,以儆效尤!
钦此!”
“娘娘可是听着了,蒋国公一家早在昨日就亡了,蒋家风光了数代,终究是要败了。而娘娘你,祸国之人,已是死不足惜。”
高台之上,方还静默的蒋玉,猝不及防的流下了滚烫的热泪,仍是无波的眼,仔细看,浑身却在不停地颤抖。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蒋家,蒋家怎么会亡……皇上怎么能够!他明明答应了的,不会对蒋家出手,明明,答应了我的。”蒋玉口中喃喃自语,眼睛已是睁得大大的。
脑海中,却忽的现了当初她初初出嫁时的情景。
由于穆连城当时只是一个无闻皇子,在众位皇子中,他是最没有竞争力的一个。但只要是皇子,除了那些真正无追无求的,谁有能保证说,自己没有争夺皇位的野心?父亲担心,到那时已嫁皇家的自己会身不由己,徒添忧愁,便不同意这门看上去也不相匹配的婚事。
但是她喜欢,自她被他所助之时,就喜欢上了他。因为她的坚持,父亲终是遂了她的心愿,母亲气的在房中几日不肯见她。
那日,虽没有自己想象的盛大的婚礼,可是她依旧满怀欢喜,丝毫未曾注意到身后父亲,母亲始终紧缩的眉头和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她是以性命相要挟才换来的婚姻,所以,对他们,总归有些愤然,总以为,他们这样做,是故意不想让自己幸福。那时天真的相信,她所嫁之人,定是生命中真正的真命天子,自己的良人。
“父亲,请你相信女儿,女儿所嫁定为良嫁。”
这是她信誓旦旦对父亲的承诺,现在看来,却是一场白白的笑话。
“长姐,虽然爹娘与我都不看好这场婚事,但弟弟是真得希望长姐能过的幸福,那我们做的再多也是值得,但若是那个……他若是负了你,就来告诉我,弟弟虽不才,却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为长姐报仇!”
“寄儿真乖,姐姐知道了,放心吧,姐姐一定会幸福的。”
与这个相差数岁的弟弟,自己是真的疼爱。
终是一跪别了家人,别了从小长大的家。花轿起行,隐隐甸甸,勾起了微末的伤怀。远远的,母亲难以掩饰的哭声传来,她笑了,不论如何,家人始终是家人,母亲终会还是信她了。
“现已于地牢中畏罪自杀……”
略带讽刺嘲笑意味的话语依在耳边回响。
渐渐,干柴燃着的火焰已不知何时蹿上了蒋玉的周身,浓烈的火焰,让被泪水沾湿的衣物很快干透,又紧接着燃烧起来。
明艳的火焰照亮了她满是泪痕,苍白无助的脸庞。恍惚间,蒋玉瞧见了对面楼阁之上,身着明黄色常服,正向这边观望的,与自己纠缠了数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