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湘云回头看看迎春,却是面如金纸,竟是慌乱得连回礼亦不能,一时也拿不准这紫菱洲里究竟有甚么字画信笺,竟要宗人府差人来抄索。此刻站在这冷风地里也是彷徨无计,她虽知个里必有原由,一念想起三姐的事来也不由害怕,奈何是天生得豪性,见迎春惜春这幅模样儿实在可怜,心头不免起了姐妹怜意姑息侠心,只想着:amp;;这太监说的自然是,若不是主子旨意,宗人府怎么敢进来搜园中女子的房室。只是想来也是古怪,一时是詹事府,一时是宗人府,如今这园子里倒好一似个贼窝了,今儿你来,明儿他来……迎姐姐向来是个没主意却不可怜,惜妹妹更是,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罪过?左右是左右,我何不乍了胆子,去见见主子,求问个是非对错,也比这么尴尬等着强……amp;;
她起了个这个心,只转身对翠墨轻声耳语道:ap;;,翠墨答应着自去了,她却也知道冒然求见弘昼非同小可,一时更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先去和宝钗商议一下子。只迎春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儿,倒也不便走开。
才自胡想片刻,却见远处湖边岸堤上,三五个丫鬟簇拥着两人,正小赶步子一路过来。前头一个一身火红云霞大氅、头挽孔雀开屏金钏的却是凤姐,身后一身淡粉色棉褂,捧了个手炉的却是平儿。那陈丹茂自然忙不迭跑过去打千儿问安,那凤姐也不理会门口一众太监宫女,就走到湘云迎春跟前,才对湘云额首,只笑一笑道:ap;;脸上却是神情古怪难辨阴晴喜怒。那迎春见了凤姐,早已掌不住了,扑腾就跪了,一对朱唇失了血色只打着哆嗦,两段柔肩颤抖不堪如沐霜雪,口中胡乱谢罪道:amp;;凤妃,我……不知……什么事……主子……我……倒惊了您了……amp;;
凤姐却亲自上前扶起她来,沉一沉,脸上依旧神情古怪,却柔声道:amp;;迎妹妹别惶恐。更别跟我这里谢罪……恩……我刚才是在天香楼里来……主子这会子在天香楼里,是主子命我过来的……amp;;
迎春被扶起身来,听得此言,顿时身上又是一惊一软,颤颤巍巍问道:ap;;
凤姐面色难难一笑,沉吟道:amp;;主子的吩咐,要我先带妹妹去其他地界上安置一夜。主子的原话:迎春不必来请见,也不要禁她吓她,让凤丫头先问问她话……amp;;
迎春听见凤姐转述弘昼之话,果然不是小事,心头却反而认命一般,似乎是横了心应接祸事,便忙又跪了,叩了个头,倒口内也清爽了几分,只是恭谨惨然道:ap;;
湘云等见凤姐如此说来,便知此刻自己在这里已经是不便,更不必去见弘昼求情了,听凤姐要问话,忙都万福告退。凤姐也不阻拦,问候安慰了让她们自便。待等湘云自带了翠墨去了,却又将迎春扶起来,道:amp;;不忙,迎妹妹先不要怕……外头男人不是常说: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么。何况你我,只是主子一介性奴……这里风大人多又冷又不便……恩,要我说,我们另寻个地方说话;
迎春见她如此,知道所问之话固然要紧,似乎弘昼也没有要立刻处置自己之旨,脑海中乱乱的:amp;;我失身之事已经告明主子,当时不处置……怎么这会子……难道是?……ap;;
凤姐便一手携了迎春,一手拉扯着惜春的小手,只带着二人沿着湖岸向南探步行走。口中只是温声道:amp;;今儿紫菱洲你怕是不能住了,莫哭,主子又没有明说降罪,既然叫你别处安置了,我们总要照办不要违了主子旨意才好……这会子天色也快晚了,回头吃了晚饭就是。恩……缀锦楼里还有几处卧房……不过为妹妹计,缀锦楼离天香楼远,主子万一要提见倒不便。我倒有个主意,我们姐妹却去太太那里说话可好?太太那里丫鬟房间多,袭人更是个敦厚亲切的,打扫两间房间你和惜妹妹先将就了,等我问完主子的话,我们寻太太一起说个话、拿个主意可好?amp;;
迎春本是个没主意的,自然只道ap;;.凤姐便命人先去回袭人,便携着二女转道穿过潇湘馆后的竹林,去怡红院里,一路之上只是安慰迎春,却也不肯说个子丑演卯来。那怡红院如今说来其实有几分人情古怪,论昔日尊卑,王夫人、薛姨妈姐妹住在里头,携着一众丫头,专司园中女眷衣裳,若论如今身份尊卑,却连个名位都没有,前头的大丫头袭人却是园中所有丫鬟里,头一个封为姑娘的,算起来和迎春、探春都齐头了。本来是个尴尬场景。只是这袭人性子温厚,此刻明知弘昼有意如此搅扰尊卑,乱用禁忌,是为了一点淫心奇欲,她既不敢辞身份,只能在怡红院里执掌吩咐事务,那性子却越发守礼谦恭,竟能用尽了心思言辞,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