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激动,但更多的是害怕。上岸以后的人鱼无比脆弱,甚至在遇到危险后连逃跑都做不到。他的手离我越来越近,快要触碰到我的头发,我不由自主地缩进身子,向后挪动着躲避。
「不要怕。」
看到我的颤抖,男人柔声说着,声音仿似具有魔力,消弭了我的恐惧。他的手指终于落在了我的头发上,然后顺着发丝一点一点地抚摸,滑过腰线,停留在我的肌肤与鳞片相接的地方。
「竟然是真的……」
他呢喃着,把手掌停在那里。他的手像火焰——那种我只有听说却没有见过的东西。传说中,火焰是滚烫的,他的掌心也是。
我的脸颊不知为何烧了起来,似乎也燃起了一团火。
「别碰我。」
实在受不了那种好像全身都被灼烧的感觉,我挥开了他的手。
「哇!竟然会说话!」
人群炸开了锅,发出阵阵惊叹。而叶总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诧后,对我露出了笑意。
「原来你会说话啊,那就好。我叫叶璇,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呢?」
被挥开的手再次伸到我的面前,不过没有再触摸我。后来我知道,那时他想做的,是人类的一种叫做「握手」的礼节。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也无需回应。滔天的海浪呼啸而起,浪的顶端,是我暴怒的父王。
他的权杖顶部的红色宝石散发出妖魅的光,眼里全是浓浓的杀意。叶总向我伸出手的动作,看在他的眼里,是一种冒犯、一种亵渎。我知道,下一秒钟,这个甲板上的人,全都会变成葬身海底的骸骨。
「父王,不要!他们并没有伤害我!」
用人鱼独有的语言向他呼喊着,我勉力支起身子,将被眼前景象惊呆的叶璇挡在身后。
「真的吗?这群人类,没有对你做什么吗?」
父王站在高高的浪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他们的船撞到了礁石,我被震晕过去。刚刚是这些人类救了我。他们都是好人。」
我急迫地解释,权杖顶端的红光没有散去,这些人,随时都会死。
「真的?」
父王的目光一一打量过甲板上的人们,他们被死亡的威胁笼罩着,互相依靠着瑟瑟发抖,再没有初见到人鱼的激动。
「真的!」
我把叶璇护的更紧了一些,坚定地对他说。
宝石的光芒,终于熄灭了。
父王伸出手,召唤出一个透明的水泡,将我包裹在其中,带我飞回海里。没入水面的瞬间,我听到他低沉哀伤的歌声响起。
那是只有父王才会唱的安魂曲。一曲唱完,这里的人,再也不会记得今天的事。
「啵!」
水泡在触及海面的时候破灭,我掩起耳朵,用尽全力向海底游去,逃离了那曲歌声。
叶璇,这个名字我想要记住。
美人鱼(2)
「那天那些人类,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重重的耳光和父王暴怒的吼声,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然而,即
使如此火辣的耳光和痛楚,也抵消不到我身上的滚烫。
「他们什么也没做。」
我抬头看着他,无力地回答。从未见过他如此哀伤的表情,价值连城的王者之泪一滴滴地融化扩散于海水之中,一丝丝弥漫着他的痛苦。
人鱼的生命很长,但那通常仅局限于雄性人鱼。对于雌性人鱼来讲,谁也不知道我们可以活多久。因为那两个可怕的字——爱情。
父王说过,人鱼是受到造物主诅咒的种族。我们拥有所有生灵中最为英俊、美丽的外表,却没有拥抱爱情的权利。在我们的族类中,雌性人鱼,只是用来繁衍的工具。遇见让我们心动的雄性,开始发情期,产出汲取了我们一生精华的卵子,然后带着无限的留恋死去,是每一条雌性人鱼的宿命。
所以,对人鱼来说,爱情开始的瞬间,便是永别。对于雌性人鱼来说,爱人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死亡。
从十五年前我破卵而出开始,父王便下了禁令,禁止任何雄性的人鱼出现在我视线之内。这是王族的特权,也是对他的折磨。毕竟,在先祖中曾经有过公主在朝夕相处中爱上父亲的事情发生。所以,在这十五年里,我每天与父王的相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水晶球里默默看着我。
只是没想到,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下,他唯一的女儿,竟是所有人鱼女孩中发情期来得最早的一个。
「你爱上那些人类中的一个了吗?」
许久之后,父王长叹一声,承认了这个事实。
「是的。」
我回答,想到那个叫叶璇的男人。
「去找妮可吧,她会告诉你活下来的方法。」
告诉我那个禁忌的名字,父王颓然地摊坐在王位上,闭上眼睛向我挥挥手。
「嗯。」
我轻轻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蕾雅。」在我转身的时候,父王又叫住我。我回过头去,看到他又哭了起来。
「答应父王,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妮可,唯一长有双腿的雌性人鱼。她的年龄比我大很多,可能比父王还要大一些。在我仍在卵中沉睡的一百年里,或许更早的时间,她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们她经历过怎样的故事,甚至她所居住的那座偏远的贝壳小屋,也被所有家里有女儿的父亲们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