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镇走了,留下顾小满一个人待在定州府,头几日,身边少了一个人,顾小满茶饭不思,不管干啥都感到不对劲,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上午在家里学习认字,下午就和余婆子一起收拾菜园子。
这日,顾小满挑了一担水,跟余婆子一起浇菜园,余婆子见他担着水过来,帮着搭了一把手,又笑着对他说;“自从正君来了,担水劈柴这些活儿都被你给包了,给我老婆子省了不少事。”
顾小满名义上虽说是当家主子的正君,但却一点儿也不娇气,吃苦下力的事情都愿意干,是以余婆子对他很是亲近,顾小满擦了一把汗,问道:“余叔呢?”
余婆子答道:“东厢那间屋子有些漏水,他跟罗老头两人在屋顶上拾掇瓦片。”
说话时,余婆子摘了两个小香瓜,舀水洗干净,递给顾小满一个,顾小满咬了一口,解了不少暑气,这种本地自家种的香瓜清脆可口,很受顾小满喜爱,他们家种了两垄,顾小满每日都要吃一两个,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要是千总大人也能吃到就好了。
想到寇镇,顾小满香瓜也吃不下了,余婆子见他不吭声,知道他又是想起寇镇了,于是笑道:“你跟二爷刚成亲,一时分不开也是有的。”
顾小满望着余婆子,他问道:“余婆,你跟余叔俩人有没分开过?”
这么一提,余婆子放下手里的水瓢,她仔细想了半晌,对顾小满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跟当家的分开哩,先前逃难,成日东奔西跑的,就是这样他也没丢下我,逃难没吃的,人都要饿死了,我当家的找了个拳头大小的地瓜,全让给我吃了,多少次差点没死在路上,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那时是咋过来的。”
听了余婆子的话,顾小满顿时对余老汉肃然起敬,这余老汉话不多,脾气还有些倔,没想到竟然这么疼惜余婆。
“余婆,那你跟余叔拌过嘴儿没有?”
余婆子笑了,她说;“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拌嘴儿的?只是这拌嘴儿,不管是谁的对错,切忌不能留着隔夜,睡一觉,啥事都要忘了,两口子还是和和乐乐的。”
顾小满受教的点头,余婆子看着顾小满,对他说;“我看这二爷对正君你十分上心呢,往常可没见过他对谁这样。”
顾小满害臊得低下头,没说话。
到了夜里,顾小满独自坐在窗下泡脚,木盆里放着几个药包,是千总大人叮嘱余婆特意做好的,各种药材缝在药包里,平日泡脚时也不至于满盆都是药渣。
顾小满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心想,千总大人这时候在做啥呢,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要是月亮能替他给大人带句话就好了,带句啥好呢?顾小满低下头,居然还一本正经的想起来了,想了半日,顾小满暗笑自己傻,他就算想得再多,月亮不能说话,又怎能传话给千总大人呢。
夜深了,顾小满木盆里的泡脚水已变得冰凉了,他擦干脚,躺回到床上,身旁就是千总大人的位置,可那人不在身边,顾小满就觉得这夜似乎特别长。
不知不觉,顾小满睡到半夜醒了过来,他探身望了一眼窗外的月影,离天亮还早,但他却已没有睡意,顾小满睡不着,便睁眼望着黑乎乎的头顶发呆,想起寇镇,这心就像是被揪起来一般,突然,他坐起身来,想着,我这么惦记着千总大人,为啥不去看看他呢?
想到这里,顾小满再也坐不住了,他下床穿好衣裳鞋袜,又摸黑找出包袱,卷了几件衣裳,坐着等天亮。
想起要到三羊镇找寇镇,顾小满的精神就十分振奋,听到公鸡打第一声鸣时,顾小满扒着窗户往外看,还没天亮,再过一会儿,罗老汉该起来了,他怕罗老汉拦着不让他去三羊镇,因此一定得在罗老汉起来之前出门,但又不能不告诉他们,否则家里丢了人,他们该着急了。
幸好顾小满先前学过一阵字儿,只是‘我要去找千总大人’这几个字里面有一大半不会写,顾小满干脆直接在纸上写正他和千总大人的名字,又画了一个箭头,而后用纸镇压着,便蹑手蹑脚的出了院门。
顾小满提着包袱,出了家门,撒腿就往外跑,等跑了小片刻,天色微微发亮,集市上有做生意的人开门纳客,顾小满喘着粗气,他不敢停歇,一路到了城门,天光大亮,顾小满买了几张饼,出城向着三羊镇的方向去了。
顾小满对三羊镇的路还不算太熟,但沿路主要的城镇和几个大村庄他还是记得的,他想快点到三羊镇,路上不敢停,走一段路,就要找人问路,其中还因为走错路,白费了小半日的功夫。
大夏日的日头毒辣,顾小满也不觉得累,他只在中午的时候歇了一下,后来遇到一个赶驴车的老汉,顾小满搭了一段顺路车,到了下个镇上,他跟老汉分开,继续朝着三羊镇走。
赶了一日路,顾小满估摸着已走了一大半的路程,去年他和进宝他们从定州府到三羊镇,花了两日功夫,但这回顾小满脚程快,还抄了几段小路,眼见天色微暗,顾小满两条腿又酸又沉,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顾小满也不知是该找个地方窝一晚上,还是赶到前方的镇上找地方投宿。
走了大半日,顾小满又累又饿,先前带的饼早就吃完了,他实在走不动,附近又没有村屯,顾小满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拢了一处火堆提防野物,他脱了鞋,借着火光一看,脚底上打满了血泡,有的还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