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南风,已然扣住了彩英的命门,彩英僵直的后背,蓦地瘫软下来,泪水决堤而出,彩英双手掩面,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声嘶力竭:“云初!”
十八年,多少个日夜,她面上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心里却始终在滴血。
她的云初,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最爱喝她沏的竹叶青、一笑起来就让人挪不开眼的云初。
那个将凤冠霞帔送到她面前、轻轻牵着她的手扶她坐上花轿的云初。
那个毅然走出卓远亭留三妹一人歇斯底里、却在自己耳畔温声轻言“渡了江,林月乐文就是白云初一人的新嫁娘。”的云初。
那个日日伏在自己小腹上一本正经去听里面动静、一心想着要个儿子的云初。
那个在落日斜晖中拉着自己的手漫步东岛、却来不及见一眼他们孩子的云初。
……
她的云初,十八年不见的云初,连梦中都不曾出现的云初。
要怎么样做,才能不这样疼?
她始终没有找到方法斛。
十八年了,都说岁月匆匆,但是岁月却从未带走她心里的一点点痛。
要多么努力,才能一脸平静,才能笑得出来?
每每见到南风,看到一派雍容、不解世事的南风,她心里甚至嫉妒得冒火。
因为他不知情,所以可以这样坦然跟在慕容肃的身后,可以在慕容王府成长,也可以坦然接受别人的恭恭敬敬的一声“小王爷”。
也是因为不知情,她和云初的儿子,似乎一直都过得很好。
所以该不该让他继续做他的慕容小王爷呢?
自从那一年和白程程对调了孩子,自从亲耳听着那婴儿落地的沉闷声,自从她眼睁睁看着程程惨白的一张脸,就从那时候起,她就欠了程程一个孩子,所以让南风继续做程程的孩子,又有什么不对?
不,她是疯了!
肯定是疯了!
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她怎么能让云初泉下不安?!
……
如今,终于不必再小心翼翼隐瞒下去了。
彩英觉得自己累极了,明明才刚刚三十六岁而已,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像个度过残生的六十岁老妪。
她蜷缩在地上,眼泪顺着一边滑到地毯上,十一月的寒冬,她却浑身上下都粘着汗。
冷不丁一个寒颤,没有烧地龙的昭阳宫,这样冷。
成卓远蹲下去,然后席地而坐,在彩英一旁,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素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到底这时候,他难免也有些不忍,更何况这女子悲剧的一生,与成靖之,又或者是他自己,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朝堂更迭,江山动荡,上位者哪一次不是用血肉巩固江山?
谁又在乎是不是又留下了这许多未亡人?
成卓远从怀中掏出帕子,送到彩英面前,这是他的母乳,从小呵护他成长的乳母,比孙丽华更疼他的乳母。
半晌无语,彩英默默流泪,成卓远默默坐着。
成卓远仰头看着那雕梁画栋,那凤穿牡丹的图案,低调且雍容,有那么一瞬间,成卓远觉得有些疲惫。
这种疲惫,来自于内心。
从前,他的父皇,必定也时常觉得疲惫吧?
这样一日日的熬着,一日日的算计,终于也走完了这一生。
而他……又何尝不是?
半晌,彩英停止了眼泪,跪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郑重道:“如今万岁爷,希望奴婢做什么?只要奴婢能做到的,奴婢必定万死不辞。”
成卓远打量着彩英,泪水洗刷之后的一双眼眸,异常的清澈,而有着这样眼眸的女人,必定有张温柔娴静的脸,而白云初,必定爱极了这张脸吧?所以千里迢迢,亲往江南,迎她入门,害得多少京师贵女夜夜垂泪。
半晌,成卓远道:“朕只想问你一句,思颜公主当年果真死于风寒?还是思颜公主其实并未真的薨世?”
彩英一怔,随即便一五一十道:“奴婢不敢欺瞒万岁爷,思颜公主当年并未真的薨世,出殡的前一晚,是奴婢偷偷将思颜公主送出了宫。”
成卓远脸上凝重,并不显得有多吃惊,问道:“这前因后果,你现在细细说来。”
彩英忙道:“是,奴婢遵命。”
“如万岁爷所知,白家覆亡之后,奴婢当年随了太后进宫,做了万岁爷的乳母,虽然照顾万岁爷可以缓解奴婢思子之心,但到底奴婢乃是初为人母,自然是想念王府中的南风,为了方便时常见到南风,所以奴婢假意投靠了慕容肃,只是为了多见南风,但是那慕容肃也是狡猾之辈,并不信任奴婢,必定要让奴婢帮着做了件事儿,才肯信任奴婢,奴婢没得选择,只好答应了,谁想慕容肃却是让奴婢在思颜公主的饮食中投毒。”
成卓远的眉头蓦地一怔,看着彩英,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却也没有打断。
彩英继续道:“奴婢实在不明白为何思颜公主会成为慕容肃的眼中钉,但却也不能去问,只是思颜公主当时不过只是三个月大的婴孩儿,奴婢哪里舍得下毒,原本是灰了心,想着不答应的,但是不想那慕容肃却给了奴婢一种叫做灰影的毒药,这毒药奴婢是认得的,将药水投入饮食,无色无味,但是服用之后,中毒之人就会浑身绵软无力,头疼脑热,中毒的症状和伤寒一般无二,即便是再厉害的太医也瞧不出分别来,不过中毒之后,这种状态持续几日后,那人便就能一命呜呼,说起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