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看着红绡装樱桃,因说:“换那个翡翠盘子,趁这色儿才好看。”听言,就说:“这么点子路,自然是走过去。”
说着,想起林珺,她是每日必要过来的,自个儿若是去了老太太那里,她有过来了,两下里错过,岂不是让她白跑一趟,又说:“你打发人给三婶也送些过去,再和二姐姐说一声,晚些我和凤姐姐去瞧她。”
红绡一面答应着,一面去架子上拿了翡翠盘子,自己拿水冲了一遍,用帕子细细地拭干,方才装了一碟子樱桃,用一个掐丝小提篮装起来。
黛玉说:“叫个小丫头提着,你和我去罢,”又和香橙说:“你们就在家里。”
香橙笑着拿了一方新帕子递给黛玉,说:“姑娘就放心罢。”
黛玉“嗤”地笑起来,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人慢慢走过去,到了门前,见守门的婆子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打瞌睡,小丫头要上去叫她,黛玉拉住,悄声道:“咱们进去,且不必管她。”说罢,一径进去,就见木鱼和一个小丫头坐在门前的台矶上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话儿。
黛玉也不作声,悄悄儿地从一侧走过去,绕到她们身后,才猛地问:“你们说什么呢?”
唬了两人一大跳,小脸儿煞白,见是黛玉主仆几个,一颗心方才落回肚子里,一面抚胸,一面哭笑不得地说道:“姑娘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气儿也没有。”
春日多乏,门口的婆子总爱打瞌睡,她早已知道。见黛玉几个进来,就知道那婆子定然又睡着了。
“才来,见你们要睡不睡,闹闹你们,”黛玉说着,往门里瞧了一眼,问:“老太太可起了?凤姐姐可起了?”
木鱼便丢下针线,那小丫头自收拾,她亲自打了帘子让她们进去,一面说:“老太太睡了一刻钟就起了,在佛堂念经呢。张姑娘也起了,在屋里呢。若姑娘不来,想必一会子也要过去。”
黛玉便说:“那我先去凤姐姐那里,一会子老太太出来了,劳烦姐姐打发人说一声。”
木鱼便说:“这个容易,姑娘且去罢。”
黛玉便扶着红绡的手从后门出来,右边一堵墙,爬满了藤萝,已瞧不见墙面,中间有一月洞门,进去便是张凤娥的屋子。
里面或疏或密种了些海棠、芭蕉,各色藤萝,甫一进来,馥香扑鼻。三间正房,左边这边前面是一个四方大亭子,与回廊相连,右边是一耳房。西北角上有三株极大的梧桐,枝叶横生,把屋顶遮了大半。
叶子正在晾帕子,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坐在亭子里做针线。看见黛玉主仆进来,忙笑着往里迎,说:“我们姑娘才说一会子过去呢。”
黛玉一壁走,一壁说:“你去罢,到了这里,还当我是客呢。”又和红绡说:“你去找人说话罢。”叶子听了果真就过去晒帕子。
黛玉自进去,正要往房里去,张凤娥的奶母并教养妈妈三四个人迎上来,说:“林姑娘来了,我们姑娘在书房呢。”又要进去通禀。
黛玉摆了摆手,说:“我自个儿进去。”说罢,便一径往西面走去,撩开湘帘,眼前豁然一亮。
原来这西边的一间房和耳房是打通了的,前后都是整排的玻璃大窗户,虽有梧桐遮荫,却也十分亮堂,夏日也最为凉爽。
进去正面就是一张罗汉床,床两侧高几上,一几放着整副的茶壶茶碗,另一几上是鸡毛弹子等器物。地下四椅四几,并四副脚踏,床上设一方几,几上设一棋盘,上面黑白棋子几乎吞了整个棋盘,似一残局。里面东面整面墙皆是玲珑雕空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精雕细琢,细细瞧去,可见金线描出的各式纹样。一櫊一櫊,或贮书,或供设瓶花,或安放盆景。其櫊式样或方或圆,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壁,正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中间一张紫檀大理石大案,案上一摞名人法贴,几方宝砚,笔筒里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笔,案前一角一个缠枝海棠的缸,缸内十几个卷轴,东面墙上挂着四幅江南烟雨图,乃是四季样式。窗户底下一副琴案,案上一架瑶琴。
张凤娥正伏在案上写字,见黛玉进来,忙起身过来拉着黛玉往回走,一壁走,一壁问:“你怎么来了?我还说一会子过去呢。”
黛玉瞧着是花笺,又不欲自己看到,想必是写给家里的。便随张凤娥过来,说:“不是我表兄的生日到了么?那一日老太太又替我们应了,想必明儿或是后儿就要接咱们过去,我也没什么准备,也没得主意,想着来问问姐姐。”
二人在床上对坐,琉璃便上来搬棋盘,黛玉道:“别收了,一会子我也瞧瞧。”又指着几上的茶壶茶碗说:“把那个搬来,不必你忙了,且烧了水来。”
琉璃答应了,又问:“还是碧螺春?”
黛玉点了头,琉璃便过去连茶盘一并端过来放在几上,外面也送了开水进来,又说:“你也出去顽罢,红绡来了,在外面和叶子说话呢。”
张凤娥不让黛玉动手,自己泡茶,黛玉静静地看着,一时茶得了,张凤娥亲手捧起一杯递给黛玉,说:“尝尝看,可比上回好些儿?”
才要吃,就听湘帘响动,两人往外一看,却是林珺来了,忙起身迎她,一个道:“你怎么也来了?”一个道:“怎么来得这样快?”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