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开在雪地上的红梅般的薄唇一勾,配合着如同寒星的眼眸中的讽刺与冷笑,让人身体无端升起一丝凉意,“你们人世间,可是有不少富豪一掷万金只为死后进入我这袋子呢,哪怕是做一具用来制造安灵蜡的尸体也求之不得。”
“生死有命,人却贪生怕死,贪恋‘活’时的感受,只要能够‘活’下去,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去逆天改命,多少生灵为此……”
“可以了。”墨九打断了男子的话,宛如黑玉般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对方,带着说不出的宽容和温和,再一次重复道:“可以了。”
男子眼中闪过一缕复杂之色,薄唇紧紧闭着,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养尸袋,除了蕴养尸体以外,还能够保住生前魂魄不散。”看到蜀魄和莫浅忧瞪大了的眼睛,墨九缓缓叙述道:“然,就像待雪所言,生死有命,万物有始有终,凡逆天必有其代价。”
“那些规避了‘死’的‘尸体’,每日午夜梦回之时都将重复一次死亡,直至魂魄无法承受这样的折磨烟消云消,回归本源。”
蜀魄和莫浅忧听完,看向那个袋子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想起那些怨恨、不甘的气息,心底深处升起一丝悲意——
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这些‘人’选择死后以这种方式存在下来?那些不甘和怨恨,到底是杀意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百年以上的尸体……百年三万六千日,日日都要重复一次死亡的场景,到最后,‘人’能记住的,能让他们坚持下来的。只有那份没有了结的执念吧?
三万六千次死亡,没有在这下面消磨殆尽的执念,又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催泪断肠?生前又是遭遇了什么。才能执着如斯,轮回尽抛。只为‘活’,明知最终是绝路,却还是选择在刀锋上起舞?
那些尸体,就像是蜡烛,他们被‘创造’出来,只为有朝一日点燃,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化为蜡泪,燃尽最后一丝光芒。义无反顾,永不言悔……
后悔的,早已在每日每夜的折磨中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那些执念成魔,凄厉决绝的‘厉鬼’。
“与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左右他们也听不懂,不过白费口舌罢了。”雪色云龙纹暗花长袍的男子,现在应该称呼其为待雪恢复了无悲无喜,冷漠高傲如雪域神山的样子。
蜀魄和莫浅忧有些不满地望向对方,但没有多说什么。对墨九先前话中透露出来的对方的名字,他们诧异之余对这个名字多了一分想要深入探索下去的yù_wàng。
无论是待雪还是带雪,都不像是一个名字。什么样的父母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雪,也许纯白,但谁也无法忽略它的冰冷,属于它的季节是万物潜藏,生命气息销声匿迹的冬,并且是寒冬。
雪是孤寂的,任何一点温度,都可以让它融化成水,不复存在……雪注定站在寒山之巅不为世人所触碰。永世孤独。
带雪,命中带雪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呢?待雪。等待雪落,是等待生命就此归于寂灭吗?
这样的名字。真的不是诅咒吗?
蜀魄和莫浅忧潜意识里认为对方的名字中的字是‘雪’,因为唯有那清冽寒冷的冰雪,才能与那人相配。
“走吧。”墨九对待雪的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转身第一个走出了走廊,其余三人见此也顾不得想其他,连忙跟上。
后面的屋子一片漆黑,如果说先前的走廊内等到他们适应了黑暗还能够看清楚东西大致的样子的话,那么进入这间屋子后就像陷入了一团浓墨之中,什么也看不到,哪怕把手放在眼前也只能瞧见一片黑暗,若不是脸感受到了手的存在,他们都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意识体。
无间地狱。蓦地,蜀魄和莫浅忧脑中浮现出这四个字。
这样的黑暗,谁都会彷徨吧,踩下去,明明落在实地上,却总是感觉到虚浮,如在云端漫步,下面的是虚无的,什么也没有的。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脚是不是还在,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还在,自己有没有动……这种自我怀疑足以让人崩溃。
一道昏黄的光芒亮起,他们望过去,发现墨九手中正举着一支红色的蜡烛,说不上是香还是臭的味道从被点燃的蜡烛上面飘散出来,古怪,但奇异地让人心神安定下来,所有的烦恼、不悦都在远去,欢喜也趋近于无,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平淡无波,澄澈通明的状态之中,所看到的一切都呈现出最真实的模样,激不起内心半点涟漪。
曾经所有忿忿不平、绝望悲痛、欣喜若狂的经历都仿佛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只留下近乎于虚无的淡,就像是化为了一阵风,以前所未有的视角看到了这个世界。
他们距离这个世界,如此之近,近到触手可及,又如此之远,远到咫尺天涯……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看电影一般看着发生在世界内的所有事,喜怒哀乐爱恶欲……这一切都跟他们无关,又时时牵动着他们也一同沉溺进去。
但梦会醒……一朝梦醒,猛然察觉到两者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远……就像看电影一般,隔着一层屏幕,里面的演员、里面的故事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如果打碎薄膜,打破屏幕,将连影像也得不到……所有的一切都会归于黑暗,再不复出。
红色的安灵蜡无声燃烧着,没有蜡泪,只有缕缕青烟从火焰中升起,萦绕在四人身边,似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