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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籍、过关文牒,还有马车和一些盘缠,我都帮您打点好了,只是--剑圣当真不多留一夜?”
斜起嘴角朗声一笑,长腿迈出高高门槛,拱手虚让一礼:“不叨扰三娘了。”
他身后那抱着自己小小行李的碧色素衣少女,亦跟着走了出来。虽性子骄纵但还算有礼有教养,加上这日承了年三娘不少照顾,含着几分真切感激地挥挥手:“年姨再见。”
“小澈儿,这路上可别再同师父置气了。”年三娘笑着拍了拍景澈的肩膀。
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景澈却是擦着百里风间的手臂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兀自爬上马车,陡然掀回帘子,分明就是还在置气的样子。
百里风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倒还不如一个外人亲了?
罢了,他飞身上马,启程上路。
正是月色旖旎,夜市热闹之际,马车穿过人潮喧嚣,马车内却是一片闷声不语。
景澈支着下巴头倚在小小的窗子口,风掠过帘子偶尔带来几片飞驰的景色。大梦初醒,她恍若只在仙境桃花源里逗留了片刻,出来之后却发现天上一日,人间百年,外边的世界已经不知经过了如何的天翻地覆,才变得这般物是人非。
“如今……是什么年头?”软糯的声音闷闷地传到马车外。
百里风间眸色漆黑一片,顿了一顿,道:“临沧八十七年。”
“喔。”明显的失落。
半晌,又问了一句:“阿娘打仗打输了吗?”
“没有。”非常笃定的口吻,是怀念,亦是尊崇。
“我就知道,阿娘一直那么厉害。”
外面却是一片寂然。
百里风间一直赶路,专注地望着前方,眸中却染了几分沉重。这个大陆,却不是谁厉害,谁就能靠一己之力颠覆时局的。当年岁笙以一女子之身拔剑上战场,却落得被赐死。三军人心惶惶,千秋关一战不战自败,引得临沧的敌军攻破中原边境。皇帝软弱,奸臣当道,当年的臻弋帝国,早就从内到外烂出来了。
哪怕此后他打破剑圣弟子不为将的规矩,顶替岁笙的位置与扶继死守西北战线,打了十多年的仗,这个千年皇朝还是在短短十五年内倾灭,此后一年临沧军队扫荡皇城……血流成河。
皇城破的那年,他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提剑浴血奋战,可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
他一直都拒绝回忆起那个时候,从此以后便以嗜酒之面示人,不参与任何与复国有关的事,躲在迦凰山云覃峰上,做他的逍遥剑圣,这么多年也只是一心一意保护着迦凰山附近的村庄镇子。
而如今,他有强烈的一种预感,因为岁笙最后关于六合神玺与皇陵底层的断言,将使这个天下,又将卷入到新一轮的血风腥雨中。至于这是希望,还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不晓得,也无心力去猜测。在听闻臻弋还有救的时候,他也只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潮澎湃,更多的却依然是那种无力回天感。
第八章 饮我之酒
这种深刻而痛苦的感觉是百里风间漫长生命里,永远无法跨过去的鸿沟,所以他的修为也只能跨越人的极限成为圣,却因心中有障碍,那么多年也无法突破成仙。
从往事苦涩中回过神来,他扬起眸望向天空,弯月已落山,不知不觉竟赶了大半夜的路。
拇指摩挲着下巴胡渣,一手勒住缰绳,探身掀起帘子,看到景澈已然睡着了,却紧蹙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
百里风间想着既然也不急着赶路,恰好前面有一座了无人烟的破宅子,便先进去歇歇脚罢。小徒弟方从囚魂地出来,被那里的煞气缠了百年,元气还未完全恢复,一夜颠簸终是不好。
便将马车拴在树上,抱了景澈出来。
小小的一团碧衣塌在怀里,这看似粉雕玉琢的少女其实并不十分圆润,抱起来却也分量不轻。百里风间才走出去几步,景澈便迷迷糊糊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引入眼帘的便是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下巴一圈浅青色胡渣,这才末知末觉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他怀抱的暖意里。
竟然莫名心头一跳。
这异样一闪而逝,景澈想深究突如其来的心跳究竟是为什么,始终是无因可循。然后她扯了扯百里风间的衣袖,口气不善:“喂,我饿了。”
百里风间将景澈放下来,一边略施法术擦去宅子里桌椅上的灰尘,一边道:“冬日里树林活物不多,让阿渊去找找看吧。”
“阿渊?”好奇地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啊。
却见百里风间腰侧的剑自动出鞘浮在半空中,他拍了拍剑柄,像是在跟一个熟稔多年的伙伴说话一般:“去吧。”
银剑很听话得拐了个弯,飞出宅子。
看得有些怔了,景澈却摆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有什么了不起。”
百里风间斜笑着,眯起眼俯身居高临下得打量她:“你来试试?”
“我阿娘肯定也会。”翻了个白眼,然后爬到到高椅上坐着,双脚够不着地,悬着晃晃荡荡,一副自娱自乐的样子。
懒得同她争,百里风间拾了些柴生起一团火,驱散了房里的阴寒。这时,龙渊白剑戳着一团瑟缩的兔子飞了回来。他朗声一笑,点头以示嘉奖,龙渊白剑便心满意足地钻回剑鞘里去了。
百里风间席地而坐,在火上烤起了兔子。
不出片刻,肉香弥漫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