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温和的不能再温和的声音,潘樊竟听出了深深的寒意。
这句话,这句话……那个人也说过!
他猛的扭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华景祐。
“小子,你叫什么?华诺是你什么人。”
景祐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收了多余的表情。
“关你何事?”
“你告诉我,我便给你一个答案。”潘樊冷笑了一声。“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姓华,华诺是你老子吧!别跟我瞎掰,你腰间别的佩剑,可是当年华诺从不离身的‘天语’。”
沉默。
景祐不知如何接话,潘樊猜出了他的身份,一旦他降了,他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如今他还顶着罪臣之子的名头,若是继续留在邹羲身边只怕不妙。但若潘樊不降,邹羲交给他的任务又完成不了。到底该如何是好!
这头景祐还在思考着对策,那头潘樊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景祐不搭话,他只当他默认了。
“你父亲,当年曾救过我。当年我还是一名小小的参将,你父亲是镇国将军,有一日我犯了错被主帅抓住,本来依照军法是杖责五十,可是当时的主帅看我不顺眼,便想直接将我杖毙。我不服,与他争辩了半日,后来让你父亲知道了,他对主帅说亲自审我。当时我让你父亲骂的一无是处,心服口服。那天我以为我必死,没想到你父亲觉得我敢于反抗,气势尚有,便偷偷救了我下来,只是遣出了军营。后来别处征兵,我重新入伍,渐渐立了军功,才有了今日。这些年,我一直以你父亲为目标,想要超越他,可是无奈你父亲已死,与一个死人争高低又怎么争的过?”本来是低沉的声音,说到这里却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今日知道你是华诺的血脉,想你定也继承了你父亲的英勇,与你比也是一样的。”
景祐直摇头:“父亲是何等英雄,我怎比得上半分……”
“不要多说了,我意已决。罢,我降了。”潘樊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末了又想起什么吹胡子瞪眼的加了一句:“你们到底对我潘家军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本来挺严肃的话题,潘樊最后一打岔,景祐就觉得有些好笑,“说您紧张您还不承认,潘家军被三公子好好的安置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对外却是说诛杀殆尽。”
听到潘家军没事,潘樊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个邹三倒也不傻。”
“还有一件事。”潘樊已降,事儿就成了一半,但是还有另一半呢。景祐想着趁热打铁全做了。
“还有?”潘樊眼一瞪就想发怒。
“将军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将军可能还不知奉阳王阵营的局势,故我先行告之。王爷膝下有三子,大公子邹斐,二公子邹墨和三公子邹羲。此次起义,大公子和三公子都有不可磨灭的功绩,二公子因体弱无法适应马背上的生活故与家眷一起待在王爷封地。将军此刻明面上是降了王爷,可总归还是要在大公子和三公子的阵营中选择一个的。”景祐不急不忙的笑着说,他觉得自己说的挺清楚,感觉也挺好,若是现在手里有把扇子,只怕还要打开潇洒的摇它一摇。
看上去是让我选,实际上只怕我选了邹斐你们就马上要了结我吧。潘樊想。
“老夫虽不聪明,但这种人情事还是懂的。既然是三公子救了我又劝了降,日后自然是靠向三公子一些。华小子大可放心了。”
景祐满意的起身:“听到将军这话景祐便放心了,还得委屈将军在这养一两日伤,三公子正在为将军准备住宿的地方。”
潘樊不欲再说,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的不耐烦,景祐见状知趣的留下一句“保重”转身离开。
不知不觉也九年了。
潘樊想着,初见华诺是九年前,那时他还未被赐死,他也还是小喽啰一枚。
“为臣,要知进退;为将,要懂人情。”
这是当初华诺告诉他的,他说他不是天生冷血,只是在乎的东西太少。他说他现在还年轻,太过气盛不是好事,让他学会收敛。他说他日后必成良将。
而今他功名未满,他却已成了一抔黄土。
那个少年,和他真像啊。潘樊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景祐黑黝黝的眼瞳。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邹羲,意气风发的少年,眼中隐约可见睨视天下的霸气。新生的力量已远非当今朝堂那把龙椅之上的人可比,他自朝廷而来,亲眼见过这其中的腐朽衰败。八年前诸惠妃设计杀了一片忠义之士,换上了自己母族的人,现今这些人脚步渐稳,开始干涉朝政意图只手遮天,谢氏王朝的确命不久矣。
只是不知那大公子邹斐却是什么人?邹羲生成这个样子,想那大公子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奉阳王还有个二公子邹墨。说实话,邹斐邹羲他没怎么听说过,这个邹墨却是知道的,是奉阳王的嫡子。如今竟是因体弱被困在封地不能出来,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又是一场兄弟之间的争夺。潘樊悠悠叹口气。
也不知奉阳王能否逆反成功?罢了,若是不成功,自己左右也是死,没什么差别。
胡思乱想了许久,加之伤势仍然严重,潘樊渐渐睡了过去。
正是夏日最热时候,过了这段时间下一次战役又将打响。被苦难拉住的人们艰难的前行,下过红雨的土地上满是泥泞。在这段战乱的岁月中,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