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阴影。当然,大法师的地位还能给予我更多的自由。我可以自行选择魔法研究的方向,还能招收有潜力的学徒做我的助手。除了不得不接受行会的更多责任外,我看不出有什么放弃这个机会。”
图拉克暗自叹息——这个背负私生子恶名的友人虽然将父亲的名字当作禁忌,在心底深处却始终忘不掉自己被遗弃的屈辱。“这么大一笔数目,是哪位愿意出借给你的?”他好奇地问道。
“一个叫墨伊斯(us)的商人,希拉睿娅介绍给我的。”查尔斯鲁缇略有些不安地回答。
图拉克心里知道查尔斯鲁缇在担心些什么。希拉睿娅认识的有钱人,多半是她以前的恩客罢。查尔斯鲁缇不想提,图拉克也没深究。“墨伊斯?我知道的叫墨伊斯的,是曼卡斯最大的农货交易商。他的商誉不错,身家也付得起一、两万尔斯币的出借款项。”不过,那个墨伊斯似乎与温妮菲?索尔特王妃较为接近。
“应该是他。希拉睿娅开玩笑地说他是个卖豆子的,他也应了。”
图拉克的心一动。“是他建议你找我当担保的吗?”
“当然不是。”查尔斯鲁缇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我的房子挂在我养母苏卡的名下,我不打算拿它做抵押。希拉睿娅主动提出用她的酒馆,但评估下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墨伊斯就问我,是否有信誉良好的朋友愿意出面的,我这才想到了你。”
查尔斯鲁缇明明还有希尔缇丝和费尔缇?马诺王妃可以求助的,甚至让这两位无偿的借给他这笔款子也不成问题,但他还是第一个想到了图拉克。图拉克无疑为此有所感动。他摸了摸鼻子。“我需要先和这位墨伊斯谈一下。”
他这么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应承下来了。图拉克随后便拉着查尔斯鲁缇去见克睿莎,查尔斯鲁缇刚欠了他的情,只得随着他一同来到女眷居住的区域。克睿莎的姨母早就等在门口,见两人连携而来,立刻进去通报。等了半多小时,她终于出来招呼两人进屋。
克睿莎已经起床了。她穿着素黑色的丧服,凄楚的面孔和柳荷般憔悴的身姿,带着不同往日的俏丽——至少图拉克是这么看的。她想要站起身,图拉克紧走两步,将她轻轻按在椅子上。“你需要多休息一下。”他心疼地说。
克睿莎向图拉克露出虚弱的笑容。图拉克尴尬地扭过头,给自己和查尔斯鲁缇找来两把椅子。乖巧的侍女送来加了蜂蜜的苹果茶,给图拉克和他的客人暖手。
克睿莎沉默了一会儿。图拉克和查尔斯鲁缇也不便先开口,于是便进入令人不适的冷场。
“我还是无法接受他已经走了。”克睿莎略带沙哑的嗓音把图拉克吓了一跳,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听她碎碎道:“我的族人对首领都很忠诚。他们即便自己慷慨赴死,也会不惜一切地让我父亲活下来。也许......还有一线的可能?”
查尔斯鲁缇直白地说:“我建议你还是放弃幻想的好。卡尼卡萨用他自己及他手下其他所有人的生命做赌,就是为了把图拉克和摩缇葵拉送出绝境。可即便如此,要不是我和其他几位法师误打误撞地遇上图拉克,他还是难免一死。我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卡尼卡萨还有可能逃生。”
图拉克一直向查尔斯鲁缇使眼色,查尔斯鲁缇却只做没看见。
克睿莎的表情出奇地冷静。
“查鲁,你想过吗?你也可能死在那里。”她幽幽地说:“这几天我做了许多梦,都是噩梦。有时候,我看到父亲涂满鲜血而变形的面孔;有时候,我看到一群衣着褴褛的骷髅给一具包在裹尸布里的尸体举行葬礼。然而有一天,梦里出现了你。你带着苍白的笑容,向我伸出手来。当你触摸到我的脸颊,那竟然像冰块一般寒冷。然后我就醒了,睡枕上满是泪迹。”
查尔斯鲁缇苦笑道:“在阿蔢达尼亚,这已是我第二次死里逃生了。而且这一次比之前的那次还要惊险,还要侥幸。我有些担心已经用尽了这一辈子的幸运。若是真的死了,我是绝不会再来骚扰活着的认识我、爱我的人的。可既然活了下来,即使硬撑着也要继续生活下去啊。”
“为了什么呢?忏悔自己的过错,以及没能与逝者分享的快乐?”
查尔斯鲁缇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为了记住那些死去的人。因为你我且只因为你我,他们才依旧活在这人世之间。我依旧记得我的启蒙老师克里西,他的妻子还记得他,他的女儿和他的孙子也还记得他。我们见面时偶尔会谈起他,就仿佛克里西大法师还在我们身边。如果当时我死了,也就没有人告诉他们克里西在赫萨比斯和阿蔢达尼亚度过的最后一段日子,他的记忆便少了整整三年的一个片断。”
克睿莎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所以我活着,帕加的扈玛,绰号‘草原上的风’的老骑兵卡尼卡萨就还存在?”她转向图拉克。“你活着,就有人记得他遵守了他所做出的承诺?”
图拉克强忍着要落泪的感觉,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记忆会随着时间的迁移而一天天淡漠。”克睿莎的神情又变得沮丧起来。
图拉克连忙说:“我们可以用诗歌和史书把他的事迹记录下来,并告诉给更多的人听。”
“我的父亲并不在乎这些。”
“那他在乎什么呢?”查尔斯鲁缇问。
克睿莎想了想。“弯刀,骏马,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