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霜的问话声极轻,却象是一只小钩子一下子就把中年男人闷在心中的不平钓了起来。
“娘!您不能只顾着为丹华讨了公道,而不管了儿子的死活……”,嚎啕大哭的叶槿用力地捶着自个儿的胸口,一腔愤懑和着眼泪鼻涕一块儿往外倒着。
徐阁老将他拉去正是要做了江叶两家的和事佬。十几年前叶丹华的休夫之举,早已令仕林中人心生不满,而如今死者已矣,在重着国家大事的大人们眼中,叶家如此纠缠为了当年离家弃夫的叶丹华张目实是不识轻重。
叶槿含含混混地以着叶丹华死因有疑的理由反驳着,却被一句现地实据给呛了回来。
在座相陪的另位年兄更是悄声附耳相示,就算是叶丹华之死现在新阳官府也定了案,总不能凭着一丝怀疑就要坏了律法体统,不要脸面地追索着原有旧怨的“嫌疑人”。
而这位陪客正是新阳县令雷述的伯父。
花花轿子人人抬,而会牵连了各府各家的坏事,自是人人都会义务出头扼杀了坏事的苗头。
“娘!恩师说了江家明日就会送女到太后身边。江氏女就算身份略有瑕疵无法得了储妃之位,太后与新阳公主力保着能进了东宫。当初公主殿下极赏识妹妹,也正是她将丹华遗骨带回洛京的,可现在就连公主她也不管丹华了,也是去护了江家……”
活人永远比死人强,有着可加利用的价值更是比还会引了世人误会的旧情谊要强得多。
叶槿的眼泡肿得不成样子,一点也再看不出往日的清雅书生模样,只一味撒赖地扒在榻边,扯着叶太夫人的袖子。
“如果真是江家买凶杀人,那咱家占理。为什么不能讨了公道。林家不是还帮着我们找着叶向荣了吗?”,叶芳琼羞惭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轻声地顶了嘴。
“林家?叶向荣?林家前天送信来说是叶向荣在平县发病无法按时进京!向荣不过是叶家家生的奴才。若是真要替妹妹翻案,就算是剩一口气就该爬也爬到京城。他留在平县?他留在平县……若不是林家一直在哄着咱们。就是听着风声也不敢贸然行事,在等着看了动静……”
原来林家的消息并没有突然而断,而是在叶槿这儿给截了。
叶凌霜轻咬着嘴唇打量着虽说两眼迷蒙但口齿却似乎比平日更加流利的舅舅。
她的药也许根本就不该下。
刚进门的叶槿浑身尽是酒气熏天,又行止怪异,才让凌霜出了手。
但现在看着即便没下了诱供的杏言,叶槿似乎也早把这堆话在心里排练了数遍就待着机会宣泄而出。
他身上的酒味大多来自还隐带湿意的外裳,想来是与徐阁老等人分开后才往自个儿的喉咙和身上狠浇了几瓶子烧酒。在他的座师和年兄跟前,一向老实的叶槿又怎会让自己没品地喝得烂醉。
只是听着儿子发酒疯的叶太夫人已被气得胸口如拉风箱似的喘不过气来。让凌霜顾及着不敢再对叶槿仔细盘问下去。
同样哭成泪人儿的叶王氏紧紧地揪住丈夫的袖子,一面向着婆婆磕头赔罪,一面向立在一旁的芳琼递着速离的眼色。
“爹不会是把咱家的事都抖给徐阁老了吧?”,叶芳琼抢了一步扶住父亲,嘴里忍不住地又问了一句。
正搭着叶太夫人腕脉的凌霜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定在了眼前的父女两人脸上。不得不说,叶芳琼此时很是配合地问话,正是她的心中所言。
“没有!”,被叶家母女架着的叶槿很用力地挥了挥手,脚下踉跄。目光焕散。
装醉在亲娘面前吐了委屈,是叶槿跟徐阁老分开后突起的主意。他身为长辈,平日得给孩子们做了孝亲友恭的榜样。以至于很多时候只能在叶太夫人面前老实地唯唯诺诺,要提了反对意见,只好借酒壮了怂人胆。
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就还好!叶凌霜心头轻松了一口气。
“孽障!老身晓得你没胆子尽把家底卖了,但一定在你那恩师面前没少说了委屈!你应该还透了什么消息用以取信于人吧!”,喘着粗气的叶太夫人狠狠地反攒住凌霜的手,瞪圆的双眼盯向了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
“儿子只说……”,叶槿的脑子里一片懵,只觉着有些不该实话的话自顶着喉头往外迸。“我只说了叶家并非全无凭证,当年在新阳失踪的叶向荣现下就在平县。不日就要进京了……”
压下来没有跟家人通传的信息,倒就这样轻易传给了外人。
虽说叶向荣本就未在凶案现场。最多不过做了叶丹华曾迁新阳的旁证。但原本林家相助本就是隐秘行事,如果让江府得知用了什么手段预防着,可就是硬坑了一直帮着她们的林家。
何况江家还是曾经杀人的凶嫌!
叶凌霜不禁霍地一下站起了身子,目露不安……
“叶家找到的叶向荣现已到平县?”,已然收拾好明日进宫行装的江玉娴听到了从外祖李家传来的消息后,微愣地坐在了菱镜之前。
前世里,叶丹华母女是被新城公主带回京城的,随行的自然还有追随服待她的夏瑞等人,而叶向荣根本就未曾被江家重视过。
但今生叶家母女早死在了新阳,新城公主查过叶家遗物,当日郑延帮着崔青源转了密信和包袱给她时也曾打了保票说是别无他物。
“太宗御珠如果不是在叶家现在那个假货手里,就是在叶向荣身上。”,镜中江玉娴的双眸微微地透出了些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