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克谦脱下西装外套,打开一面原本是平面墙的门,里头一套又一套黑的、铁灰的西装,他将手上的西装挂回原位,对于她的指控不做出反驳,迳自走向右方小吧台,从酒柜中拿酒。
朱恩宥大略环视他的卧室。与其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小型赌场——专业的巨型赌台,轮盘、骰盅、筹码,满柜扑克牌,右手边还有小吧台;扣除掉这一区,以原木书柜为区隔,还有一间装满藏书的书房;另一方的日式拉门半掩著,但马上就能知道那里是铺满榻榻米的休息室,再进去,应该就是私人卧房。
范克谦端著酒走回来,她赶紧收回打量他卧室的视线。
“废话少说,坐下。”他努努下颚,方向就是那个大赌台边的单人沙发。
“你要干什么?”她警戒地看他。
“我要跟你赌你手上范家的一半财产。”范克谦走向赌桌坐下,交叠起长腿,缓缓拆开桌上一副全新扑克牌。
“呀?”
“省得你拿范家财产到处挥霍。坐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被他眼神一扫,她几乎是腿软地跌进沙发里,一脸羞窘。
“你会玩什么?”
“……心脏病。”她吓得到现在心脏还卜通卜通乱跳。
他又瞪她。
“抽鬼牌……”她努力地想、用力地想,马上追加一个。
“梭哈不会?”
“……十点半我也会啦。”俗称“补不补”。
他啐了声,充满鄙视,从他上小学之后就没玩过这种小孩子玩法,不过要配合她也行,开始洗牌。
“玩多大?”他又问。
“……十块。”以前过年在养父母家里,一大群孩子最爱围著圆桌聚赌,赌金最少一元,最多十元,有时还用瓜子赌,反正乐趣大于输赢。
“一把一百。”他迳自下决定。
“一百很多耶……”她是小鼻子小眼睛的小贫户。
“单位是‘万’,美金。”像是要吓死她,范克谦补充。
“一百……万?”不是一百块?!
“这样比较快。”否则以范家一半的家产,用一百块来赌,要赌到哪年哪月?!
“我没赌过超过十块的……”
刷。牌已经发到她面前。
“补不补?”庄家专用词。
“……这三个宇从你嘴巴里讲出来好奇怪……”感觉像是他进餐厅点了一客冰淇淋,“冰淇淋”三字很正常,但是和“范克谦”就是不搭轧。她边嘀咕边掀底牌看,“补。”
他丢出一张红心四。
“再补。”好像过年吃完年夜饭之后的游戏时间哦,好久没玩了,她开始有点期待。
一张黑桃j.
“再补。”
一张黑桃二。
“再补。”
一张梅花九。
“臭掉了……”真可惜,她还想拚十点半的说。
“一百万美金。”他收掉她的牌,提醒她这一局输掉多少,害她心脏抽痛了一下。
这笔财产本来就不属于她,输给范家子孙名正言顺,他肯替她解决麻烦的财产问题,她还该感谢他哩,只是对于从没见过一百万美金换算成台币堆叠起来有多高的她而言,一输就是百万的刺激让她无力的心脏忍不住疼痛起来。
“玩、玩小一点好不好?”
她的央求,他不听,继续发牌。
“补不补?”
“补……”
“一百万美金。”
“补不补?”
“不补……”
“十点,抓你。一百万美金。”
“……”
在范克谦的大屠杀之下,朱恩宥只用十分钟就败光家产,初尝败家女的滋味。
“差不多了吧,都输完了……”原来这就是豪赌大输之后的沮丧感,朱恩宥算是明白了,十分钟的赌局里,她半局也没赢过他,以为自己拿到不用补的好牌,范克谦的牌却更好,随随便便都是十点半。
“最后一局。”
“我没有赌本了。”
“你有。你输掉这一局,马上离开范家。”范克谦的声音,混合在洗牌的啪啪声间。
朱恩宥咧开笑,松口气,“那不用赌,我可以现在就——”
“不行,赌什么都行,就是这一点绝对不行,恩宥要留在范家才可以。”范老太爷不请自来,打断最后一局。
“我……”赌掉别人家产的朱恩宥没脸面对范老太爷,范老太爷拍拍她的肩,给她“不要在意这种小事”的安抚笑容。
“输给克谦很正常。”就算是他亲自和克谦赌,也很有可能把家产输光光,只是时间不会只有区区十分钟,她太嫩,在克谦面前像是刚出生的小婴儿,任凭屠串。不过他对孙子颇有微词:“克谦,以后不准你用赌来赶恩宥走,这样以大欺小,丢不丢脸?!”
“是呀,不公平,欺负弱女子,羞羞脸。”老管家在一旁帮腔,被范克谦瞪也不闭嘴,食指煞有介事地在脸颊边画过来画过去。
“恩宥呀,我跟你说,以后绝绝对对不可以答应和克谦赌博,你会被他吃死死的。总之,无论他怎么邀你,赌金是什么,死都要拒绝。”范老太爷语重心长地告诫朱恩宥,这番话虽然说得晚一些,但还是要补充,省得她傻傻的被克谦牵著鼻子走。
“抱歉,我把本来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