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撞击石棺的反冲力震得苏颜双手发麻,可苏颜却像疯了一样死活不撒手,拼命地乱砍一气,金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柳惜弱从旁死死抱住她:“你冷静点,你再费力砍也是徒劳,我们想想其他办法。”
苏颜脑子乱成一团,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这时,林中隐隐有人影晃动,很快便见六七个家丁拥着一个中年男子跑来,中年男子锦衣华服,身材微胖,正是那丁齐寿。丁齐寿上前两步,瞧见自家儿子的坟墓被挖得乌七八糟,连棺材都露出来了,气得浑身打颤,八字胡一翘一翘地抖动着:“你们——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连我儿子的墓也敢动,打!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林书翰他们对付那十来个家丁还能打个平手,眼下又来了几个,当真是感觉吃力了。林书翰打斗之余不禁看向那个丁齐寿,眼神一凛,退后几步,跳出了那几个家丁的包围圈,抬着铲子指着家丁:“慢着,我有话和你们家老爷说!”
“说啥说,我和你没啥好说的,要我放过你们这群盗墓贼,休想!”丁齐寿本就是个蛮横的主,已经死去的宝贝儿子本来就是他的心肝,儿子死得那会儿,他哭得昏过去,一夜间像老了十多岁,眼见自己宝贝儿子的坟墓被挖,心痛得像是被刀子戳一样。他恨不得当场把这些个挖他儿子坟的剁成肉酱喂狗。
林书翰定定地瞧着丁齐寿,幽幽开口:“如若恩公他日有求,我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我虽说没把这话当真,可却也没想到,原来你便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林书翰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是丁齐寿确实听明白了,这些话是他多年前说过的。
这人怎么会说起这些?
丁齐寿跑上前来,拨开抬着刀棍的家丁,仔细打量起林书翰来,那眉目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丁齐寿总算想起来了,激动地上前抓住林书翰:“恩公!原来是恩公你啊!丁某人有眼无珠,竟没有认出恩公,丁某有愧,丁某有愧啊!”
这个场面也逆转得太快了,刚刚还打得火热,这会儿就开始攀关系了,到底什么情况?
原来,丁齐寿本名卢开,本是个山贼头子,在北边的武磨山建了寨子,自称山大王。虽说是山贼,但卢开也没做啥伤人害命的事儿,最多也就是打劫点钱财,遇到个穷的,就直接放行,还给人路费。但世人向来都觉着山贼匪寇便是穷凶极恶的,就算你只劫财,都会一传十十传百,传成劫财害命。六年前,丁齐寿的寨子被官府围剿,寨子被一把火化为灰烬,手下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寨子彻底被毁。
那时,丁齐寿的儿子才两岁多,丁齐寿手下的兄弟又是重义气的,拼了命护他一家大小逃出来。偏生官府人多势众,对他紧追不舍,他无处可逃之际,遇到了去外地游学的林书翰。林书翰是听说过卢开的一些事情的,也晓得卢开并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加上林书翰对官府的人没啥好印象,便帮了卢开一把,将他们藏到了山洞里。官差追人问及林书翰,纵然衙差的刀架在脖庇贼子就一刀砍了他,林书翰也坚定不移地给官差指了相反的路。
世人总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卢开危难之际,林书翰帮了他一把,还给了他路费做盘缠,卢开感激涕零,当场单膝跪地,向林书翰起誓:“恩公的大恩大德,卢某永生难忘,如果恩公他日有求,我丁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敢问恩公大名?”
“山贼毕竟不是什么好的营生,而今往后,还是做点其他买卖吧。”林书翰说了这句话便离开了。卢开本是江湖上混的,虽说行为粗鲁野蛮,但极重情重义,受人之恩岂能不报。卢开一路逃到巫宁镇,改头换面,化名做丁齐寿,将身价洗白,招揽了逃过一劫的弟兄,做起了运货的买卖,后来有了钱,便做起了茶叶、丝绸和马匹买卖的生意,成了巫宁镇富甲一方的乡绅。
这些年,丁齐寿也曾派人找过他的恩公,但一直没有音讯,料想不到今儿会见面,着实让丁齐寿激动了一把,拉着林书翰就是一通寒暄,感恩戴德:“如果没有恩公的帮忙,就没有我丁某人的今天啊。”
林书翰可没那个功夫和他寒暄,冷着脸开口:“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从人家手里买了一个小女孩儿给你儿子做冥婚陪葬?”
“这……”丁齐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敢问恩公,这小女孩儿和恩公是什么关系?”
“我侄女。”
“啊?恩公的侄女?”丁齐寿蓦然一惊。
“瞧你这样子,是默认了?”林书翰面色阴沉,眉头紧锁,“我侄女现下在哪里?是在这石棺中么?”
“……是!”
丁齐寿顿时汗颜无比,他自认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个义字,从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些年也一直做正当营生,没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前年,他最心爱的儿子病死,为了让儿子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他便想起了巫宁镇上以前流传的冥婚。丁齐寿自然晓得冥婚是官府禁止的,但为了儿子,他还是铤而走险,差人给找个合适的小女孩儿,当然,前提是人家女孩儿的父母是愿意的。
这会儿听恩公是说自家的侄女,丁齐寿便明白过来了,恩公哪里会是卖侄女的人,铁定是那王媒婆干的好事!居然见钱眼开,拐了恩公的侄女来!
苏颜听见这一个“是”字,脚下一软,一大滴眼泪便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