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申时三刻,日已偏西,却依旧是燥烘烘的。
大漠的春日,阳光明媚的像是夏日,站了这么一会,被头顶阳光一晒,还真有些热,何况这院子里树木并不繁茂,就是个光秃秃的院子,不比江南的亭台朗宇,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有。
慕容鐟的影子在身后形成一小片阴影,明镶就站在那处阴影里。
看着他带着淡漠疏离的侧颜。
唇角一点一点的勾起:“来人,将端王爷抬到门口来!”
他身后的侍卫行动很是迅速,内室的慕容鈺也没有挣扎,躺在一张矮榻上,被人连人带榻抬了出来。
上身几乎是赤luo着,只腰际处缠着纱布,纱布外渗出血迹,手腕上也一样缠了绷带,除此之外身上有不少的擦伤,只是抹了药,整个人是趴在榻子上的,脸色极为苍白,半眯着眼,说了句:“找小王什么事?沈铆,小王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但是也不是你们落英城能够随意欺辱的!”
都已经狼狈成这样了,放出来的话倒是比平日狠一些,不知道是因为受伤了,激发出本性了,还是被人欺上门来,激起一丝血性?
沈铆看着慕容鈺,这个曾经想要娶她的男人,说实话,她是看不上的,一个没有野心的王爷,就像是没有翅膀的鹰,身份最贵,有什么用?重要的是实力!
对慕容鈺她甚至不屑于隐藏和伪装自己的不屑和轻视。
就算慕容鈺不像看着的那般无害,也表现过他的野心,那也不怎么样,一切没有实力的野心,都是找死,不自量力。
若不是他的身份,沈铆根本不会正眼看他。
“端王好气魄,沈铆佩服,听闻当初暗害明忠义明太傅的,就是端王的手笔,端王驯马有道,真是让人叹服,明太傅和我沈家渊源深厚,沈铆自然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此为第一笔血仇。”
明镶站在阴影里,凤眸赫然瞪大,慕容鈺面上本就煞白,此时额头上冒出汗珠来。
他本来看着沈铆,此时被沈铆那明晃晃的讥笑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眸光微闪,看到五哥眼中的深沉,和他身后妖女夜煞眸子里闪过一抹血红。
他怕了。
他以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他只是杀了一个小小太傅,却让皇上和五哥的斗争越发激烈,这几年来,每次想到这件事,想到五哥的抑郁,背地里他是笑的合不拢嘴。
身在皇家,没有野心?怎么可能!
“我沈铆说话向来是讲究证据,断不会冤枉你,端王如此大谋,真是令人佩服!”说着,她接过身后小童递上来的一条马鞭,这马鞭棕色的柄手,乌黑的鞭身,夹着几缕金色。
“这是你的鞭子,知道的人很多,不会冤枉你,说起来,端王也还真是讲究,一条马鞭还真是独一无二,时间罕有。”
慕容鈺抿着唇,此时无人说话,都注视着沈铆手中的鞭子。
沈铆手腕一动,那鞭子飞了出来,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这鞭子“啪”的一下就落在慕容鈺身上。
慕容鈺闷哼一声,看到慕容鐟果然没有出手帮自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慕容鐟的确有机会出手,他却顿住不动,直到沈铆收回鞭子,他才厉声道:“沈铆,你什么意思?!”
沈铆一笑,却不看慕容鐟,继续道:“世上独一无二的金丝鞭子,里面夹着这金针,柄手做工精良,设计更是巧夺天工,往前挥鞭时金针发出,再温驯的马匹也会发狂,我可是知道当初被斩杀的害人马脖子上就有一根金针,诚王,可是如此?”
慕容鐟眸子一敛,清寒一片。
显然他是信了。
不只是他,明镶也信了,她突然想起在如非乐坊,发现卓不凡和如非公子有牵扯的那一晚,慕容鈺被卓不凡气的跳脚,却最终妥协。
卓不凡兴冲冲的说要去卖话本子给慕容鈺。
什么能让慕容鈺忌惮成那般?
卓不凡他果然是知情人,却任由她一筹莫展,一心报仇却找不出证据,卓不凡既然知道,那凭他们的关系,姐姐也是知道的,果然不是姐姐杀了爷爷,虽然那东珠为何会在爷爷手中还不知道,但是她心中也松了一块大石。
卓不凡也向她看来,从容淡定,挂着大大的笑容,冲她眨了眨眼,她闭了闭眼,无力感顿生。
将视线转向慕容鈺,明镶握紧了拳头。
点到即止,刚才沈铆就是正前方挥鞭子,慕容鐟上前一步,慕容鈺抬眸看着他,抿唇不语,他背上的确有一个小孔,就在鞭痕的末端,慕容鈺身手往他背上一点,一根金针就冒了出来。
他嘴角缓缓勾起,这个弟弟还真是厉害,他在其余两国找挑拨他们兄弟内乱的凶手,想不到凶手就在身侧!
他捏起那根金针,眸子微眯,眼若寒星,带着笑容,淡淡的道:“六弟,原来早就长大,早不需要皇兄护着你了,竟然多年前就开始算计皇兄了。”
慕容鈺不语,事情败露,他没什么可说的,成王败寇而已。
他躺着,身边的兄长站着,以前他在自己身侧,是自己的庇护人,帮着,护着,现在他也是那般不变的笑容,但是到底是回不去了。
悔吗?不悔,若是重来他依旧会如此。
“你们兄弟要谈心,现在可不是时候,慕容鈺,明太傅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这笔算完了,咱们来说说下一笔。”
慕容鈺趴在矮榻上,已经闭上了眼,只有睫毛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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