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一家名为听雨轩的书画斋,几人逗留的时间方长了些。
里面林林总总,悬着几十幅书画作品,辛夷一幅幅看着,正要离开时,目光却被一幅画引去。
这幅惹得辛夷驻足的画,悬挂在东侧墙上,旁边伴着两幅石竹图。。
她就这样看着,浑然忘了外界声息。
倒不是那画有多精致,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幅画哪怕是出自名家之手,也不会让她如此失态。
辛夷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跳的更加猛烈,好像要随时冲出胸腔一样。
柳元景不解的顺着辛夷目光望向了墙上的画,一幅红衣美人图而已,她为何看的如此出神。画中美人身穿红衣怀抱琵琶,站在桃花树下,姿态曼妙笔法娴熟。
但这幅画在懂行人眼中,并不算顶好,刻画太过失了灵气,只能算中庸之作。
辛夷愣愣望着墙上的画,目光移到了角落里的印鉴,脸色瞬间惨白。
云生二字赫然在目,这两个字辛夷如何会陌生。她的前夫乔正臣,在为官之前字云生,后来赴京赶考后,嫌这个名字太秀气,才改掉了。
未见其人,先见其画,辛夷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偌大的汉阳城,随意走入一家画斋,便能看到乔正臣寄卖的画卷。
在辛夷尚未嫁给乔正臣前,他祖上虽然是官宦门庭,到了他爹爹那代便已没落。即使辛夷已经将乔正臣恨之入骨,也不能否认他在诗画上颇有天赋。
在嫁到乔家后,有了辛夷嫁妆的支援,乔正臣再也不用靠卖字画为生。
后来他为官之后,有人投其所好,特地寻来他发迹前的字画,送入府中求题名,然后送上润笔。
这种行为,无疑大大满足了乔正臣的虚荣心,辛夷也是因此对他绘画风格了然于心。
“几位可是对这画感兴趣?果真好眼力,这可是汉阳城中有名的才子所画,他的画卖的极快,要不是赶巧,几位还碰不上呢。”
薛城听着掌柜的吹嘘的话,嗤然一笑,没说什么。
一个小小的字画斋,也敢大言不惭抬出汉阳城才子名头。以清远侯府的门第,凡是城中丹青大家,什么样的墨宝求不来。
他正想出言提醒辛夷,若是喜欢字画,不妨换个地方。
这年头卖画的人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当能冠上才子的名头。
照掌柜的话,恐怕福来楼的牌匾掉下来,都能砸中三四个才子了。
此时,一直盯着美人图的辛夷忽然开口了:“既是汉阳城中才子所绘,想来价值不菲。”
掌柜的一听有戏,立马笑呵呵的说:“哪里哪里,虽然是才子手笔,但是字画将就是缘分,又岂能用俗物论赏。姑娘若是喜欢,大可出价,合适的话便可成交。”
“喜欢吗,店家,多少钱?”
柳元景蓦然开口,让薛城的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表弟这是凑什么热闹,这种水准的画,带回去挂起来徒惹笑话。
他在丹青之上造诣非凡,怎会看不出这画并不算高明。
辛夷这丫头要是想要画,大不了他割爱从收藏中拿出一两幅,送她便可。
辛夷啊了一声,惊讶的看了眼柳元景。
似乎大家都误会了,她何时说过要买画,对乔正臣不往地里踩几脚都是她心善,再买他的画不是添堵么。
她正要出言解释,掌柜的面上一喜,隔着几人朝门口处招呼:“云生,又来送画了,真巧,这几位客人正在看你的画。”
这一声招呼,让辛夷变了脸色,无巧不成书,她该说这是孽缘么。
背后传来温润的男声:“多谢几位垂青,拙作让诸君见笑了。”
单听声音,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乔正臣会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只以为这人光明磊落,谦逊有礼是个君子。
辛夷反复的告诫自己稳住,目光这才落到了乔正臣身上。
掌柜常与乔正臣往来,知他腹中有墨水,由他待客最好不过,便说:“几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在阁中暂作,鉴赏下店中拙作。”
好不容易店里来了几个大主顾,只要把客人哄得开心,这银子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来。
他们这些人,最爱风雅,让乔正臣这个酸秀才接待,定然让他们欣然掏出银子来。
乔正臣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素白长衫,怀中抱着画卷,隐约露出了袖口补丁。
他此时还不到二十岁,身上带着弱质少年气息,眉清目秀书卷味十足。
清贫又一身傲骨的书生,要是没有过去的记忆,大概辛夷会这样评价乔正臣。
辛夷看着他,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此时眼神澄澈,不像后来充斥着各种yù_wàng和暗流。
前世,辛夷总觉得她是被乔正臣忠厚的面孔迷惑,这才落到了众叛亲离的下场。今生再看他,若无前缘,顶多只是一白面书生。
他的野心还有丑陋,到底是何时滋生的,辛夷不知道。
也许是辛夷的目光太多直白,乔正臣会错了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笑与她对视。
他自认fēng_liú,以前也不是没有佳人暗自心许。眼前小姐,虽说年纪还小身量不足,但是能得到她的好感,总无坏处。
柳元景将一切收于眼底,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烦躁之气,两人四目相对的样子,着实让人讨厌。
他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