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已将近一月,做为排行最小的姨娘,武梁还没有轮上一回男人,当然也快该到她了。然后这天午后,唐氏专门派人叫来了武梁。
话说自从云容云姨娘没了后,唐氏身边就只剩一个锦绣。锦绣她用着倒也顺手,服侍也周到,只是这丫头于宽慰人上,实在是欠缺。并且似乎越来越爱哭了,随便骂两句就眼红红的,让人别扭。
还有就是,锦绣没事的时候,爱呆在离唐氏个几步远的地方,不象徐妈妈那样,就在手边儿上站着。
这距离不算远,但有时唐氏话到嘴边想说个什么心里事儿吧,就还得先把人叫得近些。可真把人叫近了,倒显得郑重其事了些,是正经办差倒罢了,交待私秘事,也是可以的。但一些属于纯感慨的东西,到这时便大多没yù_wàng再说了。
不是缺丫头,愿意往身边凑的机灵丫头自然不少,但那种经年情份的就没有了。偶尔提起点儿从前,对新丫头说起一件事儿,你就得先给她叨叨十件事儿她才能明白过来,让人觉得忒没意思。
于是唐氏又想到了病养的房妈妈。
房妈妈不过四十多岁,又养尊处优多年,说人家老病真是够冤。如今唐氏将人叫回来一看,见人只是在庄子上多少做点儿活,略晒黑了些,手略粗了些,但越发显得人身体倍儿棒了,于是将人又留了下来。
如今带在身边,还是第一心腹。而锦绣,又多站到了门口处。
唐氏的变化是全方位的,不只对姨娘,对下人,当然还有对婆婆。
早晚的请安问侯再不是不远不近半冷不淡的,而是会贴身站着,揉肩捶背了。
然后,她就期期艾艾的开口,想将小程熙抱回致庄院养着。
于是老太太被服侍起来的三分热乎就哧溜跑光了,抱走小程熙?那不行。
除却老太太对孙子的喜爱不说,看看唐氏的行事,从头到尾的,有哪件是真心为小程熙考虑的?
当初过来要孩子,也是殷勤孝顺,结果觉得自己怀孕了,马上撂手不提了。不要也罢了,平里平常的,也不曾过问这孩子什么。现在发现自己没怀上,就又来要人了。
只为着她自己膝下荒凉着想呢,哪有真为小程熙想过半分。
老太太说,反正你也只为应个名,等小程熙会讲话了,叫你一声娘就完了,做什么要养在身边。
程老夫人还对身边的人嘲讽她:原来怎么做人儿媳这事儿,她不是不懂,而是不为……但凡做出点儿样子来,就是算摸着别的什么呢。
再见唐氏态度就冷了两分去。
唐氏若是从前,大约也坚持不下去。但是这次,她一径的伏低,见了老太太各种求,倒缠磨得老夫人都无奈起来。
见老太太态度有所缓和,唐氏越发柔顺。后来终于泪下哭求。诉自己无子的彷徨哀伤,说自己以前就是因为心虚,怕被人看轻,所以行事越发张狂,想借此掩饰自己那无助心酸。
说自己以后都会改,会做个合格的媳妇,儿媳,嫡母。
请老太太看着她,指点她,教导她……说她如今再没别的指望,小程熙眼看着也十个月大了,真的要记事儿了,她这个当嫡母的不教不养,被人叫声娘也心虚。以后孩子不亲她,她老来只能去青山庵住着了。
她说娘,你疼疼我吧你帮帮我吧……
倒把老太太说得叹息,也终于有了松动,觉得唐氏是真心悔改,想对孩子好的,终于让程熙又挪回致庄院了。
武梁是在致庄院内的小花园里,见到了这位主母奶奶。
唐氏披着件嫩黄披风,此时人正站在假山的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旁边徐妈妈怀里的小程熙。
小程熙早已经去了襁褓,除了厚衣,如今头上戴着薄薄一个瓜皮帽,身上穿着红彤彤的套装,象个福娃娃般。
唐氏一脸的笑意,徐妈妈也眉眼舒展,两人一娃,看上去画面倒也和谐静美。
对于小程熙,武梁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对于这个便宜儿子她之前完全无感,主子不许,她也从来不闻不问不看不想他,她不让洛音苑谁提起他。反正她也护不了他,也什么都给不了他,没有必要横生牵绊。
唐氏见她来了,不远不近地福了一礼后站着,便示意武梁靠近过去些,一边笑道:“快过来瞧瞧,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呢。”
一向防着她亲近小儿,这倒忽然让她过来瞧瞧,唐氏再脱胎换骨,武梁也觉得有些怪异。
小程熙的奶娘并两个婆子远远站在一边,唐氏身边只有徐妈妈一人,武梁脚下不免有些踌躇。
徐妈妈脸上也一副很不乐意的模样,听了唐氏的话就脚下横移几步,一副远离武梁的意思。谁都没有留意到,她那么一移,就正好挡在了堆假山石的后面,于是远处的婆子们便都看不见她手上的动作。
徐妈妈将小程熙往前一举,做了个递送的动作,于是武梁也不好再多迟疑。结果她刚提脚趋前迈了一步,没想到徐妈妈却是手臂忽然松开,于是那福娃娃一般的小儿就那样直直摔在了地上。
“冬”的一声,不算重,却鼓一样敲在武梁的心上。然后小儿那啼哭声响起,更是震耳欲聋一般。
武梁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紧张这个小东西。也许,有种东西叫天性?也许,身体的原身那强烈的意识仍在?
反正她不可思议地心头发颤,揪疼,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徐妈妈却走到唐氏旁边站定,指着武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