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染森然斥道:“你闭嘴!本官与皇上奏对之时,还轮不到你这般聒噪。”
贵妃见状大恼,冷冷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又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你们两个奴才这般!”
倒是皇帝虚白着一张脸,笑了。目光从他们俩滑向身畔的贵妃,细细凝望贵妃,手轻轻拍了拍贵妃的手背,示意贵妃别动气。
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都只瞧向皇帝。
皇帝却只对着贵妃,轻柔道:“你瞧他们两个小的,这般当着咱们拌嘴,倒也热闹。”
贵妃登时心下一痛,鼻子已是酸了窠。
皇上的意思她明白——都是到了年纪,都是想要膝下儿女欢的时候,可是他却膝下犹空。
她自己没能再为他生下一男半女,从此也不会再有机会——而他其他的儿女,也都死在她手中……
她从前虽从不曾后悔自己做下的罪孽,宁肯死后下阿鼻地狱。可是此时,此时面对这样虚弱苍白的他——她却,心下,酸楚。
他想要天伦之乐了,可是她却害得他纵然能执掌天下,却连寻常百姓家都不如……她,对不起他。
贵妃眼中含泪,只能紧紧握牢皇帝的手。
皇帝便笑了,轻轻又拍拍她:“朕倒很喜欢瞧见他们两个在朕面前这般拌嘴,倒不必真拘着什么规矩。”
他抬眸深情望她:“小六这孩子打小是养在你宫里的,脾气秉性也印了你不少的模样;这般说来,他也不啻是你养大的孩子,所以在朕身边儿,朕便怎么瞧着他都顺眼。”
此时殿内,仿佛只有他们二人,再无满眼愣怔的臣下。
皇帝哄着贵妃:“……咱们的皇长子虽然早殇,后头却也来了小六这个孩子。我便有时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注定?所以朕宠着小六,信着小六,不管谁说什么,朕都不在乎。朕偏要在他还不到十岁大的时候,便派他出宫办事,立了功便将他步步擢升;朕就是要叫他十六岁的时候已然权倾内外。朕就欢喜这样做,谁都管不着。”
这一回,若是仙药无继,他说不定便熬不过去了。于是有些话,他得趁着还能说,便早早说给她听。
世事无常,他不知道他们还能相伴多久。也许是她先走,但是从此次事件可见——更可能是他先走。于是他便迫切地想说给她听,叫她明白。
也叫,听得懂这些话的人,都明白。
“所以贞儿,你瞧,你并不欠朕什么。小六虽不是你十月怀胎,可是在朕眼里,他却也是你替朕养大的孩子……现在咱们还可以一起并肩瞧着他们在咱们眼前吵架拌嘴,多有趣儿。这便够了,不是么?贞儿,朕不要你再为此流泪。”
听到此处,邹凯和张敏等人都愣住,兰芽却哗啦一下哭出一脸的眼泪。
而殿中静袅,司夜染却如遭雷击,呆然不能动。
还是贵妃打破了尴尬,响亮地“扑哧儿”一笑,伸手也不顾什么贵妃仪态,便直接用手背抹眼泪,洪亮地道:“皇上瞧你说的,我哪里流泪了?我是谁啊,我是皇上的宠妃,是皇上心尖上第一的人。皇上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又有什么好流眼泪的?”
贵妃说着伸手一指司夜染和兰芽:“你们还傻着干什么?听见了没有,皇上就是喜欢听你们拌嘴,还不赶紧继续吵给皇上听?”
兰芽却已哭得稀里哗啦,一时之间哽咽不能言。
司夜染便肃穆朝上叩头道:“从前替皇上试药,一向都是奴婢的专职。皇上也曾说过,只有奴婢亲自试过的药,皇上才放心服用——可是今儿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忽然叫兰奉御试药?奴婢不由得心下惶恐,唯恐是奴婢从前哪儿做得不对了,叫皇上不放心。还请皇上示下,千错万错奴婢都改,求皇上还是叫奴婢替皇上试药吧。”
兰芽听他还是抢先说出来了,便狠狠一抹眼泪,小斗鸡一般扎撒着双手冲他低吼:“大人这就是看不得别人好!大人既已为皇上试了这么久的药,专擅此宠,也该让让别人了。”
司夜染眼瞳含冰,冷冷回视:“轮得到谁,也还轮不到你!”
兰芽便朝皇上诉苦:“皇上您瞧,司大人他也太不讲理了!”
皇帝又含笑瞧着他们两个,缓缓道:“小六,此番朕不叫你试药,并非你有何疏失。朕此番也是为你考量——你替朕试药太久,服药太杂,药性难免齐集你身子里彼此相冲。于是这一回,叫兰奉御更妥当。”
兰芽也急忙道:“皇上圣明!”再转向司夜染:“大人就不要贪功了,这回额分给小的一回吧!”
司夜染冷冷咬牙:“不准!”
说着向上叩头道:“这些年奴婢也曾苦研医术,幸有所成,所以奴婢自知身子里并无药性相冲,还望皇上明鉴!若皇上还不放心,请宣召太医院一众太医而来,共同替奴婢诊脉,看奴婢身子内是否已然还有隐忧。”
兰芽急了,怒吼道:“大人,你何必贪功若此?小的便与大人发誓,此
次只为皇上试药,而将所有功劳与赏赐都奉献给大人,还不行么?”
司夜染淡眸清冷:“不行。”
眼见两个人这般僵了下来,兰芽急得眼中已是含泪。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小六,是不是今儿朕不答应你的话,你便绝不肯接受?”
司夜染重重叩头:“皇上若不准,奴婢宁愿撞死在御前,以死向皇上明志!”
皇上虚弱叹息:“唉,瞧瞧你们两个小的,这是闹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