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如薇伏于地上,半天挣扎不起,兀自说道:“他报不了仇,才会死不瞑目!”
“他不会想着报仇。”十一萧索地答,“泓只会盼着我们都活着,好好活着,还有……他同样盼着大楚江山稳固……”
路过搭手扶起尹如薇,眼神便也有些无奈,“济王妃,郡主说的,是实情。济王重情重义,本就视你们性命更甚于自己。煎”
尹如薇看到路过赶来,那满面的恨意才敛了许多,却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哽,你瞧见了,你瞧见了……凤卫掌握宫禁,她又一身武艺,想为与泓报仇易如反掌!可她舍不得她的贵妃高位,舍不得她的如意郎君,根本不想报仇!我不信她在宫中那么多的眼线,就完全不曾猜疑过宋昀。戒”
路过叹道:“王妃,路某劝过你多少次,凡事需将眼光放长远些……郡主想杀枕边人诚然不难。但皇上并不曾下旨诛杀济王,到时人心不服,贵妃和凤卫被千夫所指还是小事,这朝廷动荡,天下不安,谁担当得起?何况……你只知如今凤卫掌握宫禁,你可知皇上为什么敢让凤卫掌握宫禁?凤卫如今不仅是郡主的凤卫,也是皇上的禁卫;同样,皇上不少亲信也会为郡主所用。皇上很多事瞒不住郡主,但郡主这里的动静同样瞒不过皇上。我猜,顶多一刻钟后,皇上便会知晓我们前来清宸宫的消息。若真有弑君之类的大事发生,几方势力或犹疑,或火拼,或就中取利,再不知会混乱成什么模样!”
尹如薇道:“混乱又如何?只要能杀了宋昀,鱼死网破又何妨!”
路过克制不住,忽回身一个耳光扇在尹如薇脸上,喝道:“你清醒些吧!害死济王的是施老贼,你没法报仇,郡主在报!如今施老贼还没死,你就先想着激郡主谋害皇上!你这不是要报仇,是要亡者生者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十一定定地看着被打得再度扑倒在地上的尹如薇,嗓音越发地干涸,“路师兄,你没看出来吗?她就是要所有人不得安宁。她已活得生不如死,无法解脱,所以巴不得所有人和她一样生不如死!”
尹如薇又想扑向她,却被路过扯住,只挣扎着吼道:“对,我就是要你们都生不如死!凭什么,凭什么与泓死了,你们还好好活着?我出家,我出家为什么……就为祈求老天开眼,让你们个个不得好死……”
她的话语忽然中断,软软地倒了下去。
路过在她颈后重重一击,止住了她的恶毒诅咒。
他抬头看向十一,苦笑道:“郡主,我给她这供词看,并不是让她过来找郡主和皇上的麻烦,只是想告诉她,济王的死有诸多因素的影响,并不是单单因她而起。不料这般偏执……”
十一叹道:“开始见她说话有几分条理,以为好些了,原来只是因为找到让所有人都不痛快的法子……”
路过垂首道:“郡主,她少年时温柔端庄,善解人意,后来痴恋济王,求而不得,冷落空闺许久,这性子才渐渐冷僻。至于济王的事……换任何女人大约都受不住,也怨不得她。”
十一从床上披衣坐起,看着地上的尹如薇,“嗯,我受得住,便该多受些。”
路过怔了怔,这才想起最难过的似乎应该是十一。
尹如薇失去的是夫婿,但十一和宋与泓情同手足,论起感情只怕还要更深厚些。
而刚刚尹如薇告诉了她什么?她的夫婿也是谋害宋与泓的推手?
何况,她本想携手到老的南安侯已与她反目成仇,小皇子顽疾难愈,她自己似乎也病得不轻……
他忽然间不敢想下去,甚至不敢看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只垂头道:“师妹,可否容我将济王妃带走?我会……好好看守着她。”
十一点头,“让她多念念经,消消自己的戾气吧!日后我未必还护得了她,她自求多福才好!”
路过急忙应了,扶起尹如薇离开。
走到门口时,忽听到十一低低一声噫叹:“若她只是盼着能有个人陪着她生不如死,那么恭喜她,她做到了!”
路过回头,正见十一走到窗前,注视着远院落花,掩口咳了两声。
一方丝帕飘落,洁白如雪,却染了大.片的嫣红,宛若暮春时节开得正好的大朵芍药。
芍药,又名将离,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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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不久便来到清宸宫,身后的乳.母抱着哇哇大哭的维儿。
他的面容尚有怒气,看到十一倚于卧榻静静地望向他,才敛了恼色,微笑道:“今日可曾好些了?本不想带维儿过来闹你,偏偏盛樟他们几个絮絮叨叨,都说施相怎么劳苦功高,扰得维儿都睡不安稳,一直吵闹着。我一气将他们都逐走,先过来瞧你。若嫌弃我们吵闹,我待会儿就带维儿去仁明殿。”
十一抱过维儿,低声道:“不用了,我正想抱抱维儿。这些日子我病着,不但带不了他,连奶.水都没了,算来真是对他不住,也辛苦你了!”
宋昀拥住她,柔声道:“只要你能一日日好起来,比什么都强。今日可曾咳血?”
十一道:“不曾。方才如薇过来找我说了会儿话,我倒觉得好些了。”
“嗯?她要出家,我问过母后意思后应允了,还赐了封号,让她出宫静养。她找你有事?”
“依然怨天恨地,怪我枉有一身本事,救不了宋与泓,也报不了仇,甚至都不曾送一送宋与泓,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