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来!你们实在应该庆幸是我儿的臣子,若是老子账下的兵,不用上战场,你们就已被老子剐了七八遍,不,是十遍!唔!”
我们这位高祖皇帝骂人时有个特点,脸上丝毫没有任何表情,胡须也绝不动一下,无论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在生气,可声音却如雷霆怒震。
此间一众文臣武将之中不乏博览群书,见识高博之人,却仍是想不通,一个形似枯槁的老人怎会发出如此高亢炸亮的声音。
更想不通的是,一个形似枯槁,好像老得就快要死了的老人,火气怎仍会这么样大。
只听得太平帝在旁低声宽慰道:“父皇明鉴,燕国上下哪个不晓得苏伯伯的秉性。朕的圣旨他尚且置若罔闻,大臣们又如何敢虎口拔牙,公然得罪他?”
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就算见了父皇,恐怕也未必买账……”
“给他脸了?唔?”燕高祖怒叱道。
只见他挪动蹒跚的脚步,摇摇晃晃走到湖畔,捡了块石头,奋力丢向小屋。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咚”一声击中小屋,弹落。
“他娘的老臭虫,你面子可真大,四十九道圣旨尚且请你不动,满朝文武跪了一夜你也无动于衷。现在老子亲自来了,你他娘的给老子出来!”
骂了一会,但见小屋毫无动静,声音凭自又提高了几分:“你他娘的这几年转性了?不做臭虫做王八了?就算是王八也要伸出头来喘口气,你倒好,干脆缩在壳里等死,比王八还不如,简直就是乌龟王八臭鸡蛋!”
堂堂一国太上皇,骂起人来却如孩童吵架,捡着什么便说,想到什么便骂,百无禁忌。
骂到最后似是累了,脸色沉了下去,喘着粗气,声音里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小臭虫死了,你若当真如此狠心,要做那看破红尘的大隐修士,便由你。反正他娘的又不是老子的徒弟……”
话音未落,只见小屋门帘忽然掀开。
没有人去掀开帘子。
厚重的帘子好像是自动激扬起来的。
帘布未落之际,可瞥见屋内已空无一人。
山谷里忽然卷起一阵狂风,霎时间人仰马翻。空中兀自飘落一阵雪花,瞬间便将湖面冻结成一面“冰镜”。待得满朝文武“哎呦”、“哎呦”,哈着热气,搓揉双掌爬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燕高祖身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只见他身穿一袭白衣,与满头白发和及胸长须浑然一色,自有一股超然物外,道骨仙风的不世气度。脸上虽布满皱纹,目中却流转着星河一般内敛的神光,精神烁跃,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所有人都知道,这老者便是小屋的主人,可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从屋内走出来的。
我们的高祖皇帝却看清了!
所以他已在说:“好你个老臭虫,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竟已踏上了‘两朵仙云’!”轻轻弹落指尖一片雪花,继续道:“这‘七寒极境’仿佛也更胜从前。”
那老者先是看着高祖皇帝,板着脸沉默。突然,眼中绽发出两点怒光,一把揪住燕高祖胸前衣襟,直将他悬空提了起来,怒叱道:“燕老狗,别和老子打哈哈,你方才说谁死了?哪个死了?给老子说清楚!”
一众大臣见状,皆是一惊。堂堂一国太上皇竟被人像兔子一样提在手中,这还了得?成何体统!纷纷站起身来,便要上前劝阻。
“哪个敢上来,老子一个屁崩死他!”老者说罢,当真“噗”一声巨响,放了个奇臭无比,熏天熏地的屁!
这个屁当真如平地一声雷,既响且臭,力道十足。二品兵部右侍郎夏关山,身长九尺,健硕如山,竟被一屁崩飞数丈,连连呕血。
太平帝见状,示意众人莫要上前,转身对那老者道:“苏伯伯息怒,您与我父皇是多年出生入死一同打天下的兄弟,何事不能言明?父皇已老迈,经不住这般折腾,请先将他放下来罢……”
这位少帝虽被冠以“昏君”之号,只是年少贪玩,放浪形骸一些罢了,心中仍是极重孝道。
老者瞥了太平帝一眼,道:“燕小狗,听说你比你老子还要昏庸,将这天下治理的乌烟瘴气。”说到此处,忽然纵声大笑:“很好,就这么干,定要将大燕搅的天翻地覆,国破家亡方能罢休!”
太平帝心知这对老兄弟斗了大半辈子气,也知他句句由心,说的并非反话。一时语塞,只得无奈苦笑,摇了摇头。
原来这老者便是大燕七大藩王之首,也是唯一一位异性王“翻云王”苏停云。
当年天下大乱,战火连年。燕高祖不堪暴政,率一众亲眷子弟揭竿而起,苏停云便是他阵前先锋。苏停云本是凤清学宫首席大弟子,三十出头便已是神台境十阶大圆满的绝顶高手。他虽身在方外,却心系天下,胸中空有一腔热血,无奈报国无门。直到一次下山游历,偶遇燕高祖。至此,弃道从武,披甲上阵。冲锋陷阵,斩将杀敌,如入无人之境,高祖称他为“头号开国功臣”,并册封“翻云王”,列七大藩王之首。
高祖皇帝出身草莽,年轻时嗜杀成性,苏停云自小在凤清学宫长大,深受天人二道教诲,虽有通天本领,却从不滥杀无辜。二人时常意见相左,嫌隙渐生。
大燕元年,彼时天下初定,中州大陆一分为五,魏国、赵国、楚国、梁国、燕国各自为政,雄踞一方,至此结束了长达三十七年的战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