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奢吴’,听破壁人说,梨山被搬入壶天前,它就守在石壁下。”
梨山山脚,观碑排名第九的韩弃远远望着山门。
只见右侧门柱,漆色脱落的雷纹底座上,缠匝着密密麻麻的、径长数尺的乌青色锁链,而锁链的另一头便连接着山门旁边,匍匐在石壁下的一头“妖类”。
说是妖类,其实根据停留在壶天多年的破壁人于第一道梨山石壁上曾寻找到的碑文记载,奢吴数百年前本是悬空山佛门圣尊殿前掌灯童子,因窥伺密乘果位,被贪魔入侵心智,窃走圣尊法宝照世青灯,此后便被镇压在梨山脚下,看守梨山石壁。
但如今它的模样,实在无法让人把它跟“人”联系起来,才只能给它安上一个“妖”字。
只见匍匐在石壁下的奢吴身型庞大,后背高高隆起近丈高的鼓包不知是多年积攒的泥土青苔还是妖化的肉瘤,光它泽黯淡的青灰色体表暴突的脉络,也让人分不清是血管亦或藤蔓。
它狰狞的头颅如同鼠类,长着七只大小不一的眼睛,其中六只眼睛,都痴迷看着它身后屹立的庞然石壁的不同地方,剩下的那只黝黑泛着暗红的眼睛,则充塞着冰冷而疯狂的意味,审视着接近山门的人。
还好它粗如梁柱般的四足被乌青色锁链紧紧勒着,连腕足处都被勒出显见的布满角质的沟壑,使它只能在方圆十步的距离中活动。
不过纵使如此,无论破壁人还是府试考生,都无人敢怠慢这外型狰狞可怖的妖类。
数日间,已有不下十名考生不顾破壁人的警醒,没勘破第一道石壁,便接近山门,随即被奢吴一声冷哼,直接震出数十步远。
其中数人已伤及脏腑,眼看已没法再参加府试,正在圣院内卧床养伤。
“它一眼就能看出他人是否勘破了石壁上的法门,要过山门,就要过奢吴这一关。”
韩弃身边,冯开收回看向奢吴的目光,虽说在述异志与万物纲目上见过更离奇惊人的描述,但现世中真正直面如此异类时,仍止不住一阵心悸。
“石壁上的文字以千万计,每一篇石刻都比之前在北丘参悟的石碑精深数倍,我参悟了两天,也没丝毫头绪。”韩弃仰头看着横亘南北的巨大石壁,不由想起佛门那一桩愚人饮水的公案。
愚人口中干渴,却因无法一口饮尽长河之水,便心生畏惧踟蹰不前。但眼下身为求道之人,他却深切能体会到愚人的心境。这石壁上的法门就是三千弱水,他该怎么下瓢?
深切体会到勘破石壁的难度,韩弃看眼神便愈发感慨,若非是生而知之者,谁又能在先天境界勘破这道石壁?
就连陈阆真,昨夜就在石壁前静坐,到此时天色已暗,也没有动静。
此刻在梨山石壁下,如韩弃般打量着陈阆真的人不在少数。
本来众人提前离开北丘七十二石碑,来到梨山,就是为了从陈阆真破壁的过程中获得开悟,眼下,就连陈阆真也停步不前了,不过,就连不乏有黄芽境炼气士存在的一众破壁人,也被这道石壁困住多年,虽有府试压迫,众人也没心浮气躁到仅仅一天时间就指望陈阆真先行开道破壁。
眼看天色已暗,众人陆续准备回到圣院边的屋舍,这时,却有人从北丘带来了令人震撼的消息。
…………
“听说百年内参破七十二道石碑的只有六人,而以先天境做到此事的,唯独李不琢一个。”
“他除非他并非是真的参悟了所有石碑,而是掌握了蜉蝣一族不为人知的弱点,这才收取了七十二个蜉蝣之灵。不然他短短六日就破尽七十二石碑,完全说不通。”
有人心中怀着酸意。
又被旁人笑道:“那正好,我这就去找李不琢请教破碑的窍门,你千万别来和我争。”
也虽然同为府试竞争者,但当李不琢破尽七十二碑,已很少有人把他放在竞争者的地位。
于是李不琢离开北丘,回到住处的路上,被众人层层围堵。若能从李不琢口中得到一些关于石碑的消息,多参悟一道石碑,就能多领悟一种法门,比劳什子脸皮实在多了。
李不琢倒也来者不拒,若只是被某一句晦涩经文一时难住的,便随口解答了,若问得太大,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
这样一来也走得极慢,日落时李不琢还没能回到圣院,有人笑道:“既然大家都想请教你,不如回去后不琢你开坛传道,也让我们能多参悟几道石碑。”
被一圈抬高过后,李不琢并未飘飘然,听闻此言,看了那人一眼。虽然天宫大宪礼法卷中,对开坛传道者的要求并无明文规定,但按惯例,若非至少神游境的宗师开坛,往往会贻笑大方。他纵使过了七十二道石碑,参悟的法门再多,本身只不过先天炼气士,若真被捧得一时脑热,答应开坛传道,便是真中了捧杀了。
此时围绕身边的,真心请教者有之,心存恶意者有之,李不琢无暇一一分辨,好在半道上有人赶来。
白游挤开人群,引来众人不满,也成功把李不琢拉走。
“李不琢啊李不琢,你瞒得我好苦啊。”白游用不认识的眼光打量着李不琢,“本来你一直没动静,我都怀疑你出了什么事,七十二碑!你竟然一天破了七十二道石碑!还好今日大部分人都在梨山,不然你可没那么好脱身了。”
“梨山石壁如何了,可有人勘破?”
七十二道石碑既已过去,李不琢便将之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