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不琢身边尽是莺歌燕舞。
不禁回想起当年,他从军杀敌,一心只为踏上修行之路,冯鹰开无遮大会时他亦心中有冲动,却控制住自己。此后,对女色虽并未故意抗拒,却从不主动接近,便是怕耽搁修行。
但一连几年落第却让他对自己开始怀疑起来。
果然食色性也,这样封闭自己,反而是偏执了吗?
一放开心绪,花酒果然比闷酒好喝,难怪要一夜千金。
夜中,酩酊大醉,李不琢肆意大骂主考不识人,借醉酒发泄一番,李不琢靠着貂皮铺垫的厚软座椅,一闭眼就睡过去。
白游看着终于松了口气。
李不琢醒转时,头脑昏沉发涨,耳边听见一阵琴声,像山间幽泉般沁凉,把他的醉意驱散了大半,一时间忘了自己还身处这烟花脂粉之地,趴在桌上侧耳聆听许久。
等琴声一停,李不琢拿起身边一碗冷茶喝下,入口却又是酒味,随手把上着精致彩釉的酒碗扔开,来到栏杆边朝楼下一看,琴台上只有一个背影远去。
“那是谁?”李不琢问边上的女子。
“那个啊。”女子目光移开,收起眼底有些嫉妒的神色,“那是新来的顾惜姑娘。”
…………
三斤一走,李不琢身边清净了太多,但闲下来时也甚是无聊,郭璞管理的营生,李不琢插手愈发的少,连带着与沈家的交际也淡了下来。
一闲下来总要找些事做,偶尔作丹青,时而写词赋。
不知是因为年纪渐长,还是其他的缘故,每每入睡后,便从未进入那一梦就是几度春秋的梦境了。
这年秋天,李不琢回到句芒山,独自攀上山顶,临崖对着苍茫天际的落日描摹起来,这时候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江东君的影子被落日拉得极长,眉目映着落日辉光,散发着绝美的神性。
“东君?”李不琢放下笔,“多年不见,你终于回来了。”
江东君看向李不琢:“我自东极归来,正好路过新封府时,听说你连年不第,以你的才能,比之赵长青亦不差,必定是被小人排挤,正好,你来做我的神使罢。那天宫举子,呵,有什么好当的。如今我已寻回本命灵珠,待我神国立成,你与我同尊。”
“恭喜东君,沉沦无数岁月,你终于神通再复。”李不琢感慨,看向远方,“但你的道是神道,我的道是人道,纵受磨砺,吾心不易。”
江东君点点头:“那好,你有你的道,我若强求,反而是害你。但今日过后,我便要与你告别了,我将去东极建立神国,这句芒山下的风调雨顺,也无法再庇护。”
“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李不琢看向岩洞,那里面还藏着句芒遗骸。
“百年之内不会再回来了。”江东君点点头,微微一笑,“你若不再执着,可到东极来寻我。”
来年春。
李不琢再入府试考场,不第。
…………
人生不得意,唯饮酒能消除一二,此后数年间,李不琢逛遍烟花柳巷,本来随便打发闲暇的词赋,倒为他博得了一些名声。
不受天宫赏识,却被一些个青楼女子,送了个“青楼状元”的称号。
往日曾与李不琢同年考试之人,听之无不唏嘘,嗤笑。
李不琢偶尔听来,倒还有些意思。
但偶尔放浪形骸,李不琢归家为父母牌位上香之后,入静室捧起道经,便杂念顿消。
只是这年春天在此落地,郭璞突然来到门前,对李不琢拜了三拜。
郭璞语气沉重,“九年,九年光阴!我殚精竭虑,你却流连烟花柳巷,我最后再叫你一次主公,主公,实非郭璞势利,我生来不能炼气,一身抱负不得施展,只求效力明主!”
李不琢淡淡看着郭璞。
九年相伴,他与郭璞名为主仆,实为知交。
他心里明白,郭璞并非真的要走,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劝解他抖擞精神,让他振奋起来,给他承诺。
但他李不琢未曾懈怠,又如何奋起?
连年不第,莫非……天意?
若坚持是无谓的话,倒不如隐居山中去。
“走吧。”
李不琢背手走入屋内,头也不回。
“以你的能力,不必屈居于我之下。”
…………
郭璞离去,留下与沈渚合作的一间酒肆、一家茶行的四成干股。
其他的大部分财产都被他带走。
李不琢心知,这些生意自己根本未曾插手,只是最初时候在那早已弃置的内库挂了个名头,除此之外便没出力。
分别的酒席上,郭璞的态度依然恭敬,但偶尔望来的眼神却很复杂,愧疚、失望、怒其不争。
想到这儿,李不琢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
已是宿醉醒来,看窗外的残月,约莫三更天了,机关船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帘幕遮掩间遥远的琴瑟声隐约传来。
此前屋中的歌舞,只留下酒尽肴空,杯盘狼藉。
让李不琢诧异的是,边上的女子仍在陪伴,李不琢便让女子为他倒酒。
女子名为“顾惜”,浮月坊三十二楼中,李不琢最中意她的琴声。
一个惜字,道出了这个女人的一切,容貌美丽,琴技上佳,都称不上完美,那点儿缺陷却恰到好处,我见犹怜。
浮月坊的规矩,弹琴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顾惜只给李不琢倒酒,倒没其他的亲近举动。
不过,再清的清倌人,终归是青楼出身,对青楼背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