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连的逼问,激起了男人的怒火。
养活不了老婆孩子,已经够窝囊。
现在还要面对外人的指责。
刚才跟夏槐花说话的好脾气一扫而光,“俺们家的事,你凭什么插手?俺就那点能力!看不惯,你来给俺养活孩子老人!”
“嘿,我说你这人讲不讲道理的?”李林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在床上,“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孩子这样养,就废了!”
“废了也是俺家孩子,俺们村都是这样的!丫头打工供弟弟上学娶媳妇,你有本事,这话放在全村吆喝去?”
夏槐花闭了闭眼,气的。
凌肃扫了李林一眼,“是我们考虑不周,抱歉了。”
男人本就老实巴交,得了凌肃的抱歉,嘟囔了一句当兵的了不起也就算了。
可黄雁却哭了起来。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她的妈妈,可她还是四个孩子的妈妈。
左右为难之下,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女儿,无能的妈妈。
男人瞥见黄雁哭,眉眼柔软了些许,“别伤心了,大不了,我下矿就是了!上的来,孩子的学费有了,上不来,十万块有了!”
他安慰的话语,听在黄雁耳里,就像拿把钝刀子在戳她的心,哭的更凶了。
她父亲就是因为在矿上上班,结果没上来……
夏槐花一直抿着唇,她在想。
怎么样在顾全这个家原有的感情的情况下,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现在所有的不顺,都是因为穷。
可正是这些不顺,才会让他们一家人拧成一股绳。
说到底,还是苏耀辉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导致她对于男人的判断,有了偏执。
“雁子姐,你不同意养殖生意,是因为没有销路吗?”夏槐花低头询问。
这一次,又是男人回答夏槐花的话,“不止是销路,还有钱!甭管养什么,都要钱。”
钱钱钱,还是因为钱。
黄雁这些年,被钱逼得,想死的心都有。
怪只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连生了三个丫头,才生到儿子。
儿子要养,三个丫头也要养,母亲还要养……
黄雁是个好女人,她爱母亲,疼孩子,同样的,她也心疼自己男人。
这是个无法取舍,却又必须取舍的问题。
哭声逐渐加大,夏槐花即将崩溃的情绪更是在疯狂边缘。
凌肃明显的看见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人我接走,送到阳城养老院,费用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了。”
他是好意,这样的解决方式,既解决了夏槐花的担忧,也为这个一清二白的家庭解决了眼前的难题。
至少夏槐花在心里认为,凌肃已经在改变了。
他打出生起就是红二代,一路顺风顺水,不像她这般知世故。
现在的提议,比刚才有人情味多了。
夏槐花意味不明的扫了凌肃一眼。
接触到夏槐花的视线,凌肃勾唇笑了。
那笑容,竟然有那么一丝瑟的意味。
等夏槐花懊恼的从凌肃脸上收回视线的时候,眼角扫到被子底下的腿,动了动。
黄奶奶醒了。
她后悔不该在病房讨论这一切。
不知道黄奶奶听进去多少。
“我谁都不跟,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苍老的声音,无奈,苍凉,倔强。
夏槐花心口一滞,“奶奶,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吗?大家都很欢迎你呢,现在在讨论究竟去谁家好!”夏槐花含着笑看着刚刚苏醒的黄奶奶。
手肘了黄雁一下。
黄雁会意,偷偷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着,“是啊娘,槐花要接你去城里,我和孩子他爸不放心。”
老人苍白的脸上,堆满了皱纹,条条皱纹向下垂着。
显然,她并不相信黄雁的话。
当娘的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女儿过的什么样。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叹尽了生活的煎熬,“雁子,你别哄我了……”
黄雁脸垮了下来。
正如她男人所说,本就紧吧的家庭,在面对老人生病的问题上,就是天塌了,更是陷入泥泽了。
很多老人,他们的晚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当他们老了,不能动了,而且这种状况还会持续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的时候。
任何人都不能做到淡定从容。
黄奶奶心里跟明镜一样,她这一病,就算痊愈了,身体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槐花,你能出去一下吗?我跟俺娘有话说。”黄雁摘到头上的包头巾,擦了把脸。
记忆中的那一头乌发,干燥。枯黄。
夏槐花心里一揪,甚至怀念起黄雁以前黑亮的两条大辫子了。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的头发呢?”
记忆中,她是有着齐腰深的长发的,黄雁对它爱惜的不得了。
那个时候,整日看见她拿着一把小梳子不停的梳。
她现在的头发,顶多只有到肩膀的长度,有的甚至已经打结了。
黄雁尴尬的拢了拢头发,“卖了。”
卖了……
那一头长发……
“槐花,你楞着干啥?”李林站在门边催促,他对于这一家子,是没有好感的。
夏槐花吸了吸鼻子,觉得更不通气了。
……
病房里在谈话,病房外也在谈话。
思田村的卫生所很简陋,像黄奶奶这样的病房,很少有人住,几乎算是这里的vip了,可里面除了床和一个挂水的架子,什么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