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
夜深雪滑,那人身量不高,却是矫健轻快,锦裘粉靴在雪光中闪着幽光。听那嗓子很有些熟悉,小古心中闪过了然,干脆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扑倒在地上。
“小心”
异口同声的疾喝,一道稚嫩清亮,另一道却是冷峻决然
小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并未如预想中狠跌在地的疼痛——下一瞬,她倒在一个温暖沉稳的怀抱里。
与广晟身上檀香混杂着苍术的气息不同,那人的身上带着皮甲淡淡的硝味,外罩的官服却是一派:平滑柔软,一触手就知非是凡品,不是江南的贡绸,就是宫里内造。
她抬头一看,映入眼中的竟是那突兀而凶凛的疤痕,他冰冷的脸色过分惨白,更添几分肃杀。
“袁千户……”
她轻声唤道。
袁槿冷冷的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好似要看透她灵魂深处。
这时另一道人影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俊美少年系着大红蜀锦紫晶抹额,发坠银线,身上着了小号的战袄,虽然还未长成,却也有那么一股英气豪迈。
他手里提着皮弓,急匆匆跑来,老远便喊道:“大哥小心,这奸细被我射中了”
小古听到他这一嗓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混球混世魔王……你才是奸细居然看也不看就大呼小叫的射过来
她眼中闪过怒色,挣扎着就要起身,袁槿单手微一用力,将她搀了起来。
“阿桢”
他怒声喝道:“什么奸细,你乱喊些什么”
那年少稚气的袁家小五已是跑到跟前,一看眼前这一幕,顿时吓得张大了嘴,面上的红晕被吓得变为苍白,“我、我……你、怎么是你?”
袁槿冷眼锐利,“你们认识?”
“不、不是……我,她那个……”
五公子袁桢已是吓得张口结舌,语无伦次了。
就这点胆识也敢参合金兰会的事?大哥还真是给我挑了个好助手
小古心中冷笑,却不能真看着这倒霉孩子暴露,于是忿忿道:“怎么又是你?”
她站起身来,指着他骂道:“上次纵马冲过我们门口,险些把我撞飞出去,这次又是你?”
她展开袖子,露出一条长长的滴血的伤口——看着虽然吓人,其实很浅,越说越是委屈:“千户大人,你们是名门公子,金玉一般的人物,我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可这位小公子这么三番五次的折腾着,是真要杀人害命吗?”。
雪花飘落的暗夜里,孤灯照出一片嫣红血痕,袁槿面色沉了下来,一双眸子黑嗔嗔的发亮——这副模样简直让袁桢胆寒
他一言不发,突然撕下自己的长袖,默默的替小古包扎,手法并不温柔,却很是娴熟细致。
袁桢这才反应过来,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心中却明白这是小古在替自己解围。他略一思索,干脆把整个荷包取下,从中拣出金创药的瓷瓶以及一大把金银锞子,胡乱塞回荷包里,不由分说的系在小古腰间,“我眼花,以为是看到了奸细……总之是我对不住你,这些是赔给你的”
“谁要你的钱?我虽然低贱,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总之,这些贵重的东西我受不起”
小古眨着盈盈大眼,好似憋着怒气,一双眼圈却是红了。
这次轮到袁桢咬牙切齿了——你这个笨女人快收下啊
碍于二哥在侧,他不能有明显的暗示,却是杀鸡抹脖子一般的使眼色示意——荷包里有“料”,是传递给你的…
“阿桢你做什么?”
袁槿以为他是在做鬼脸,怒喝一声后冷冷的眼风扫过,顿时把袁桢吓得僵立当场,眼珠子都不敢再转了。
袁槿取过荷包,冷哼一声取出物件细细查看,这时小古也反应过来——这荷包里另有玄机她和袁桢对视一眼,两人都蹙起了眉头暗自担忧。
装药丸的瓷瓶被打开,袁槿细细嗅了嗅,又取出药丸看了看,顿时把两人吓了一跳,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他又看过那些金银,没发觉什么异状,这才面色略见和缓,随即把东西丢给袁桢,竟然朝着小古抱拳行礼道:“对不住,是我教弟无方,伤到你了”
以他世家名门的地位,又是炙手可热的千户大人,居然肯对一个下人如此诚恳的道歉,实在是怪事一桩。
小古作出不知所措的模样,退后闪身不受,有些犹豫:“这怎么使得?真是折煞我了……”
她略一思索,连话也说利索了,“这本是意外一桩,五公子也是少年意气,立功心切,再说我的伤也不重……”
“这伤刚刚止住血,还暂且随我去上药歇息一阵吧?不少字”
袁槿凝视着她,好似要在她身上看出什么轮廓来,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那目光中闪过的,却是极为复杂的……激动和怜惜?
莫名的,小古觉得这目光蕴含的意味有些蹊跷。
她咳了一声,看看天色,轻声惊叫道:“已经快两更了我出来很久,只怕少爷找不着人要怪罪下来——”
她随即转身要走,随即却又折了回来,劈手从袁桢那里夺过那只荷包,似笑非笑道:“二位的厚赐我却之不恭,就此收下了”
随即转身翩然而去,只留下两兄弟对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
半晌,才听袁槿沉声道:“阿桢……”
“啊……?”
“回去以后,你自己照着家规去领家法。”
袁桢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只苦瓜。
小古沿着原路反回,刚刚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