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因为朱棣对她青眼有加,所以把当时朱棣亲口说的都讲给她听了,宫中禁语不得外传是老祖宗的规矩没错,但也要看是对谁,这位眼看就是平步青云的路数,给她方便也是与己造福。
小古的笑意更浓,讥诮之意却被浓密精致的睫绒遮住,“我跟胡闰,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人。”
张公公对她直呼父亲的名讳充耳不闻,又继续笑道:“皇爷今日兴致不错,想请县主进宫下几盘棋。”
小古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明灿却不到眼底,“那我更衣之后即可出发。”
张公公喜出望外,连忙对着捧着朝服发冠和赏赐物件的宫女们吩咐道:“快伺候县主去外头更衣,这里太热了又腌臜,你们跟进来做什么?”
小古微微一笑,也不揭破他就是来这里炫耀皇恩浩荡的,开始用炭笔小心描了几个标签附在碗碟旁,又朝着初兰点了点头,低声道:“已经出炉的七巧果我都已经贴上标签了,劳烦你替我送去吧。”
又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这才离开了。
初兰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她从未见过小古有这么生疏客套的一面,那样冰冷的眼神丝毫不见温度,简直……好像换了一个人。
大厨房里的众人全部目瞪口呆,随着出去看热闹了,炎热难耐的蒸汽里,只剩下初兰一人孤零零的站着,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堵难受。
小古她,终于恢复了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她要离开这里,离开大家了吗?
她默默的垂下了头——照理说,一起做下人的好友有了好归宿,她该替她高兴才对……小古已经是县主之尊了,不再跟她们这些下人来往也是常理,可她的心头,为什么充满了酸痛和……不安?
初兰眼圈有些红了,她倔强的抿唇——打从心眼里,她就不相信小古会是那种富贵得势就看不起人的,现在她变得这么陌生和可怕,到底是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死心眼的咬着嘴唇,任凭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她抹了把眼泪,这才想起小古方才的话,连忙去看碟子上的标签。
有好几碟是空白的,却是有几滴水痕,不知道是被什么****了,剩下的倒是写了名字。
“这是给如瑶姑娘的,这一大盘是给唐乐院的大家的,这是给我的,这是给广晟少爷,不,是侯爷的……咦?!”
初兰惊呼出声——写明标签给广晟的那个盘子硕大无比,里面满满当当堆得快漫出边沿了,都是焦黄酥脆甜糯冒着热气的巧果,这么多简直可以装个大食盒了!
“为什么只有侯爷的这份这么多?”
初兰有些疑惑,随即敲了敲自己脑门,笑道:“可能侯爷就爱吃这巧果,我真是想太多了!”
但是,为什么小古为侯爷做了这么多,自己却不送去呢?
这个疑惑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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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外的庭院,本来是空旷冷落的,此时却是站满了人,以沈源夫妻为首,大房二房的人都来了,就连太夫人那边也派来了赖婆婆看个究竟——他们都迷惑不解,这种厨下腌臜粗俗的地方,张公公亲自跑来逗留这么多,到底有什么贵事?
“听说,是册封了什么县主,我们家凭空哪来的这尊大佛?”
王氏在树下站得腰杆笔直,嘴唇微动问起了沈源。
“你问我,我去问谁呢?”
沈源皱眉答道,他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之前为了在文臣和皇帝面前表现忠直不阿,他亲自弹劾自己的儿子编造谎言危言耸听,是想趁机扩张锦衣卫的势力,并强烈要求关闭城门,如今真相大白,他的一系列刷声望值的行为,在世人看来不仅是愚蠢可笑,甚至是招致祸患的——真要按他说的做了,只怕无数百姓要被活活淹死。
因此朝野之间对他的骂声不绝,原本跟他投缘相得的同僚们也都纷纷疏远,甚至连张公公这次来传旨,对他也是公事公办的腔调,丝毫不见先前的和蔼可亲。
王氏见他紧皱眉头心神不宁,叹了口气也不再去烦他,原本烦躁的心头更添一重阴霾——这几天御前都没有任何声息传下,连原本轮班草诏的活都派给别的翰林了,沈源在家中如同困兽,她也是暗暗着急:难道真的已经被圣上厌弃了?
两人心乱如麻,一时却又觉得汗如雨下,穿着沉重的正式礼服都粘在背上,简直热得快厥过去了,正在这时,张公公一干人等从大厨房出来了,却是簇拥着一个年轻女子模样的人,态度十分恭谨。
走近一看,却是一个脸上染着炭灰,衣着明显是丫鬟的,唯有那双清水妙目熠熠生辉,与平常的奴仆下人气质迥异,王氏觉得面熟又打量了几眼,突然心头咯噔一声,忘形的低喊出声:“原来是她!”
一旁的沈源莫名其妙,“你说的是谁?”
“就是如瑶身边那个小丫鬟,原先在大厨房劈柴生火的那个!”
王氏气急败坏的低声嚷嚷道:“一个****胚子,却是牙尖嘴利的,我瞧着她就不安分,没想到现在居然一步登天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圣上既然册封她为县主,那就是认定她的身份了,颁旨的当口你可别口无遮拦!”
沈源低声喝斥道,王氏却是有些不服气——侯府里她最恨的就是广晟和如瑶两人,偏偏这个小丫鬟跟两人走得都很近,心中不免迁怒的低声骂道:“就算县主又怎样,之前不是还有张家的那个宣灵郡主对广晟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