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不要一口气喝这么多!”
拍打她背部的手掌宽厚,嗓音不复往日的飞扬,有些沙哑艰涩。
“大人,这样把人放下,东厂那边要是去御前告状……”
有人在边上劝说,却遭到广晟反驳道:“我只是暂时把人放下给她上药——这么毒的日头,她又身上有伤,真的弄死了谁来给圣上口供?”
他刻意放慢动作喂给她茶,又问道:“大夫来了吗?”
提着药箱的大夫被拖了过来,他让众人出去,自己一人留下看着他为小古清理创口,敷药、包扎。
“大夫你慢慢来,不用着急。”
他的话带着深意,人老成精的大夫连连称是,一会要这个药,一会要那个,把众人弄得团团转——小古的唇边露出一道甜美笑意:这是在替自己争取休息的时间。
趁着众人都不在的间隙,广晟凑近床铺,焦急上火的问道:“不是给你刀片了,你怎么不赶紧走?”
小古平躺着,任由黑发如鸦翅般铺散在枕上,对着他微微眨眼,“我暂时还不想走。”
“你是不是疯了——还想留在我们锦衣卫吃牢饭不成?!”
广晟怒形于色,“这么热的天,一入夜就全是蚊虫肆虐,白天又是烈日当头,铁打的人也撑不过三五天,你不赶紧走等什么呢!”
“你难道没发觉不对吗?”
她气若游丝的说道,眼中却闪过一道清明的光芒。
“怎么说?”
“我比你更了解景语的为人。”
她幽幽说道,看到广晟眼中浮现的醋意和不悦,笑着安抚道:“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还要计较啊?”
唇角翘起,似乎是低嗔,却又似甜蜜窃笑,广晟被她眼中波光一瞥,不自觉的脸上一红,没好气道:“笑话。谁计较了?那个混账也配?“
小古不去理他,继续道:“他的行事作风,是从来不做没必要的事——你想想,他用言语撩拨皇帝。故意激怒你,非要将我置身于如此残酷的境地——他这些举动,肯定不是为了泄愤,而是别有目的。”
说起正经事,广晟也严肃起来。皱起眉也跟着思索,“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小古目光闪动,突然想起先前的一件事,“你之前问过我两幅图画暗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我跟你说,我最尊敬的一位长辈过世了——其实,那就是我们锦衣卫的前任指挥使纪纲。”
广晟的嗓音变得沉重,“就是这个薛先生——也就是你说的景语逼死了他。”
他想起最后看到的那一幕,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满染冷然怒意。
小古对纪纲是绝对没有任何好感的。她抿了抿唇心中满是不以为然,看到广晟眼中的悲恸之色,心头一软,到嘴边的嘲讽也咽了下去。
毕竟人死如灯灭,纪纲为皇帝办事手染血腥,到头来也是死在皇帝一道诏令下,也算是偿还了因果报应。
广晟有些抱歉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他对你们来说,是十恶不赦的侩子手。可对我来说,却是亦师亦父般的前辈——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教了我很多。”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
小古轻声说道。不愿再讨论这个让人难受的名字,继续问道:“那时候你问我的两幅图,就是他临死前留下的?”
广晟一愣,随即想起那时候他迷惑不解,回到家跟她讨论,他瞬间眼前一亮——第二幅被她解开是个“景”字。正是指的是景语!
“这人果然有问题!”
纪纲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这么用尽力气去写一个姓,他生前显然已经知道了景语的真实身份,甚至,可能猜到了他下一步的目的和行动!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思绪都转到了那第二幅图上——
“金陵城的地下水管!”
两人齐声喊道。
“这么说的话,他是要利用整个京城的地下水管来图谋不轨。”
小古此时却闭口不言了,她毕竟是金兰会的人,再继续说下去,只怕不知不觉就要泄露什么机密——景语虽然对不住她,但当初既然歃血盟誓,她就不能背叛组织。
广晟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京城地下的管道并不是纵横交错蛛网密布的,只有靠近皇城那官衙的几条主要街道有,其他都是用的明沟暗渠而已——景语再有本事,难道能用火药炸了小半个城?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两人思索半天,仍然不觉要领,空气中药膏的清凉香味逐渐弥漫开来,广晟微微抽动鼻子,看到小古被晒得发红的颈部肌肤,有些心疼的问道:“你身上怎样,可晒伤了吗,需要我替你涂吗?”
说完才发觉不对,脸上有些发红,小古眼神有些古怪的瞥了他一眼,本来以为她会发怒,谁知下一刻,她低声道:“好。”
啊?
广晟的脸这下真的“灿若朝霞”了,他拿起大夫留下的药膏,看也不看就要挤,却被小古急急喊住了,“那是治疗膝盖的外伤的,左边一瓶才是治晒伤的!”
说话之间,她略微揭开薄被,顿时药香混着若隐若现的少女体香,更加萦绕鼻端。
广晟触目看去,只见她脊背上一片白皙晶莹,宛如羊脂美玉般,中央那一大片晒出的紫红血淤就更显得吓人。
不知怎的他有些口干舌燥,心猿意马之下,手指也有些发抖,目光偷偷看向那一片,却又缩回去,正好对上她侧过脸的疑问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