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真的有人敢去捋虎须!
这是不想活了吗?
陈洽额头冒汗,连忙喝斥道:“薛生不得无礼,你可知道——”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司审案时,其他衙门只有旁听之权,不可插手另判——这些都是太祖《大诰》上所写的,怎可知法犯法?”
平素温和的薛语,此时却是意外的坚持,陈洽见他书生意气发作,又气又急正要说穿朱棣的身份,却听屏风背后那人冷然一笑,“后生可畏,有这份胆识倒是不错。”
话锋一转却是口气冷肃,“年轻人不畏权势是好事,过度自信自傲却是不智!如此滔天大案,你以为能凭一己之力审个水落石出?”
面对如此诘问,薛语怡然不惧,朗朗答道:“我无包拯之智,却有断案清弊的志向,无董宣之才,却有强项不畏的胆识。”
嗓音坚定,目光清澈有力,就在众人为他的话捏一把汗之时,屏风之后传来哈哈大笑,“好,那我就在此静观,看你如何断案如神。”
薛语略一作揖,昂然踱步到红笺跟前,静静凝视半晌突然质问道:“你说的话仍然有蹊跷不实之处——这些都是绝密之事,怎会让你一个小女子轻易听到?”
“白苇是酒后失言才跟我说的,他心里也很是害怕,担心太子过河拆桥把他拿来顶罪,所以酒后压抑之下就统统跟我说了。”
红笺低叹一声,“至于金兰会那边,会首大哥跟我也有肌肤之亲,什么事也不瞒着我。”
众人看着她星眸雾鬓的娇美模样,心中都是一荡,对这些话倒是深信不疑。
薛语眼中闪过一道讥诮冷光,却因为背对着众人,谁也不曾看清。
“你虽然是纤纤弱质,但竟然参与这种逆案,已经是罪在不赦了。”
红笺一愣,随即泪落如雨,“我是个苦命人,身不由己!”
她泣不成声,嗓音嘶哑凄然,薛语却是长叹一声,没有再疾声厉色,反而拿起桌上的瓷杯递给她道:“你也是受人指使,倒也是其情可悯。”
当着皇帝的面这么怜香惜玉!
一旁的陈洽看得发急,连连朝他使眼色,薛语却好似没有看到,
更加温存的递给巾帕,让她净面擦泪。
屏风后果然遵守诺言,没有龙颜大怒。
“虽然其情可悯,但法不容情啊!”
薛语娓娓劝导,诚恳温和的嗓音配上他儒雅之态,让人不知不觉信服,“按照朝廷律例,你逃不过一个死字。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你能戴罪立功,我必定亲自向朝廷求情,让你逃过死罪。”
红笺茫然的睁大了眼,泪眼婆娑之中看到薛语诚挚的表情,心中暗笑,却也露出踌躇之色,咬着唇想了半晌才道:“此案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但有另一件要紧要秘密,如果我说出来,能不能让我免罪?”
“只要这秘密有足够分量,我以自身功名替你作保。”
薛语毫不犹豫的保证道。
一旁侍卫有人暗笑:你自己也不过是个临时的主薄,位卑言轻,所谓担保,只能骗骗这种无知小女人而已。
但红笺却好似信以为真,终于开口道:“我父亲胡闰是建文重臣,在朝政危急之时,辅弼帝侧尽忠职守——”
陈洽实在吓得魂飞天外了,不顾一切的出来阻止,“胡说八道!,这是乱臣贼子倒行逆施!”
红笺一愣,随即垂下了头,低声道:“如今他已赴黄泉幽冥,是
褒是贬也无所谓了,但这件秘密非常要紧,它关系到……。”
她左右顾盼,终于低声咬唇道:“建文皇帝的下落。”
这一句一出,只听屏风那边发出一阵巨响!
透雕精刻的紫檀木屏风被推到在地,水墨晕染的绣面被生生绷断,显然,屏风背后之人情绪十分激动!
“所有人都退下!”
威仪天成的嗓音响起,除了薛语和身带镣铐的红笺,所有人在顷刻之间如潮水一般离开。
薛语貌似惊愕的回身,终于见到屏风背后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此人五十上下,头发却乌黑浓密,只是偶见银丝,明亮有力的双眼满含阴鹜冷戾,两颊深刻的法令纹却让人心中一凛。
薛语的目光端详了片刻,目光停留在他腰间垂落的九龙玉佩,突然跪拜行了大礼,随后不等朱棣叫起,转身便走。
侍卫拦住了他,朱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冷声问道:“薛生为何如此狂悖荒唐,莫名行礼后又扬长而去?”
“面见天子该当大礼叩拜,至于接下来的秘辛,绝非人臣所能听闻。”
这个叫做薛语的青年说话干脆利落,倒是让朱棣更加印象深刻,但此时并非说话的好时机,于是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让他自由离去。
静室内只剩下红笺一人坐在高椅上,惶恐不安的看着走向自己的高大老者——
铁一般的手掌钳制住她的咽喉,快要窒息才被放开,红笺只听到一旁宦官阴测的嗓音响起,“说得越详细越好。”
她咳嗽着,说出景语为她准备的最后秘密,“事情的关键在一只长条木盒上,据说里面有建文帝的遗诏……”
女子微弱惶恐的嗓音回荡其间,平添了无穷的诡秘阴森。
薛语跟陈洽等官员一起,远远的在衙门另一侧的签押房里等候,一刻多后,才见那边有了动静。
“皇爷有旨,让薛语入内觐见。”
小黄门的嗓音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