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日里,红梅开得极好。
兰疏影从御花园穿过,携着一身幽幽梅香,来到坤宁宫的牌匾底下。
吱嘎。
她轻轻推门进去,取钥匙打开被锁的第二道宫门。
贵妃榻上躺着的红衣美人一愣,转过头,看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好久不见。”兰疏影在“她”身边坐下。
那名老奴看不见也听不到,但从流动的风感觉到有人来了。
他的方向感很好,先对着门的方向跪下行了个礼,然后去门右边的活动窗取来了新鲜茶点,一样样摆在矮几上。
闻玄望在这里住了十年,吃穿都是按皇后的规格。
老奴每天都为他精心按摩,日子看起来还算过得去。
只是不能活动,他在屋子里待着,最远只能望见庭院里的梅树,有些寂寥。
兰疏影抱歉地笑笑,“我忘了,你不能开口。”
她解了他的束缚,可是闻玄望并不想说话,他只是这样幽幽地盯着她。
兰疏影从芥子舟拿来的那个好感度探测器显示,他对她的好感值现在是50。
或许是爱恨参半吧。
从他的眼神来看,他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只求个自由。
但是兰疏影并不觉得他这样子很可怜——如果十年前不是她技高一筹,等待她的命运就是如此,而且还不如。
“不想活了?”她平静地问。
闻玄望点了一下头。
他累了。
这辈子就算再多活些年头,也不过是循环往复,十年如一日罢了。
兰疏影嗯了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囊。
“想喝茶还是酒?”她客气地询问道。
闻玄望嘴角微勾,哑声说道:“桂花酒。”
“好。”
过了一会,活动窗口推进来一个酒壶,还配着两只精巧的杯子。
崔禾以为两位主子是要对酌,办事很快。
兰疏影先倒了一杯干净的酒液,是给她自己的。
然后,她在第二杯里倾进了灰白的粉末。
面对闻玄望渴望解脱的眼神,她把酒举到他唇边。
一饮而尽。
这种毒是她新研制出来的,毒性并不烈,特性却有些稀奇,它会让人在梦中死去。
闻玄望睡着了,做了个梦。
他梦到那年冬天,那时候他突逢巨变,被关在御兽苑的笼子里,看见她的笑容,近在咫尺,美得不太真实。
那段时间本来应该是很屈辱的记忆吧。
十年来他总是不愿回想,如今在梦里一一回顾,却发现那是他这一生罕有的安宁和幸福。
被一个人挂在心上,妥善安置。
那种滋味,真的很好。
如果十年前他足够信任她……
如果那个晚上他改变了决定,不是想囚禁她,而是余生好好待她……
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闻玄望在这个梦境里独自懊悔、怅然。
现实中,他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兰疏影放下自己的杯子,打个酒嗝,然后卸去他脸上的易容。
距离上次换面具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他的皮肤显得异常苍白,像一张还没用过的画纸。
她平静地揉碎这张余温未散的面具。
然后,互换身份。
今天的他,是饮毒酒自尽的君王。
而她,是重获新生的皇后。
……
崔禾读完这封信,手抖得很厉害。
这十年间,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这份信任远在章平之上。
他确定这封信上是陛下的字迹,可这内容……他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章平从地上捡起信纸,读罢。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崔禾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进坤宁宫。
今天这座囚笼首次向他开放,他看见如同沉睡的陛下,还有坐在地上自饮桂花酒的皇后娘娘。
“陛下,驾崩了……?”
兰疏影看了他一眼,“信,你们都看了吧?”
“是……”只是不敢信。
信上让他们全力助太子登基,尊梅贵妃为太后,针对梅家的一系列措施已经一一写明,以防外戚坐大。
最后一点要求是,放皇后自由。
兰疏影淡淡地说:“既然看了,那就去办吧,别让他走得不安生。”
章平哭着跪下来说:“奴才恳求娘娘告知,陛下究竟是为什么……”
兰疏影晃了晃空酒壶。
想问闻玄望是怎么死的吗,是她下的毒。
圆他的愿,给他一个解脱。
如果是想问闻玄望为什么求死?
女人清冷的声音在室内缓缓流淌:“大概是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吧。”
比如真心爱他的女人。
比如在他统治下变得繁荣安稳的王朝。
再比如,身处囚笼时,期望的自由。
如果脱离了囚笼还是没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不想再坚持。
这一天,丧钟响起。
皇后娘娘十年来首度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身雪似的白衣,鬓边纸花衬着这张与多年前毫无差别的面庞,美得像一只不会老去的雪妖。
兰疏影全程参与了闻玄望的葬礼,再等到太子登基,一切妥当。
她本想留书出走。
但是还没写完这封信,就在坤宁宫等到了一个女刺客。
兰疏影制伏了刺客,让密探顺着她往下查。
很巧,这个女刺客是梅家派来的。
他们到底不如姬家纯直,行动得太快。
她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