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是畏罪自尽的,其实也可以说是她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正巧,昨夜里风很大,吹得黄家的破门跟门框碰撞个没完,听起来啪嗒乱响,好像有人在拍门一样。
阿秀一个人窝在家里睡不着觉。
赶上了黄老太太的头七,民间又称“回魂夜”,她本来就疑神疑鬼的,忽然一阵大风过去,可能是风力太强,这个门把手的寿命也到了,风把这扇门吹得一下子大敞开,咣当,撞在墙上!
那一下带得整个屋子都剧烈颤抖起来。
阿秀为了给自己壮胆,很奢侈地点起一根蜡烛,在大风里自然也被吹熄了。
风里夹着哭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也不停歇。
这骇人的事一样接着一样,把阿秀吓破了胆,她一心以为是婆婆回来索命了!
阿秀哭喊着跟婆婆认错,风声却不减。
绝望惊惶之下,她把一根绳子搭上房梁,脑袋一搁,凳子一踢,就这么吊死在家里……
可是村里人不知道这一点。
他们前几天在水沟里发现黄老太太的尸体,都以为黄老太太是失足滑倒的,猜测她或许是摔晕了,最后淹死在那条并不深的水沟里,一阵唏嘘不提。
至于她为什么会深夜跑去水沟?
管她呢,反正就是个嘴上抹了毒的老太婆。
哪有人会想到阿秀这个“乖巧媳妇”身上?
发现阿秀尸体的时候,饥饿的村民把黄家翻了个底朝天,一粒粮食也没找到,然后自以为是地得出一个结论:阿秀是饿到极处了,不想再留在人世受苦!
村民们散了,那个女邻居也缓过劲来,坐在黄家院子里抽噎,边哭边骂死去的阿秀,说她太傻。
“你个缺心眼的啊,怎么就不多活一天等我回来啊,你看我这一拿到吃的,不就立马回来告诉你了嘛!”
“山神是真灵,你说你,要是跟我一起去,入了山神的眼,他老人家也告诉你吃的在哪,啥时候去拿,咱俩都能活下去啊!”
她在这里哭,但死去的人却是哭不回来的。
嚎了一会,她偷跑到村外藏食物的地点,大嚼了一块粗粮饼,重新藏好,一抹嘴走回村里去,假装跟大家一样饿。
却不知道,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把这些都看了进去。
“怪了,这娘们哪弄的粮食……嘿,老天有眼,该便宜我了!”那人把她藏好的包袱三两下刨出来,也是畅快地大嚼起来。
他还打算偷偷跟着这个女人,看看她是怎么弄到食物的。
……
“她又来了。”奶糖附在蜘蛛身上,在屋檐的阴影里趴着,看见女人过来,就跟兰疏影说了一声。
这个女人是主仆俩的重点关注对象。
因为,到目前为止,还只有这个女人是问吃的,而不是什么命中几时能发大财、哪里有稀罕宝贝之类的鬼问题。
有些人就是不切实际,就算告诉你五十岁能发,结果四十九岁的时候人死了,虚无缥缈的,有什么意思?
奶糖在心里疯狂吐槽时,女人已经进了庙。
跪在袅袅香雾中,她的双眼渐渐迷离。
山神像里传出一个怪异的声音,低沉浑厚:“你想求什么?”
“山神”有规矩,一次只能一个人进去问,其他人不得靠近。
这是因为,中了香雾的人分不清声音是从哪出来的,只会以为是山神像显灵了。其实如果是正常人跪在这里,很容易就能发现:那声音是从山神像底下传出来的,也就是供桌下面。
兰疏影趁着这几天夜里没人的时候,在供桌底下挖出一个小空间,两个小女孩躲在底下,上面用木板架住,开十几个孔洞供她们呼吸。
而兰疏影就藏在供桌底下应付这些村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虽然每天人来人往,但是来的都是山神信徒,他们不敢妄动神像和供桌,无论是上香还是换贡品,都是小心翼翼的,她们三个藏身庙里反而不容易被发现。
兰疏影问完这句,女人却没提出需求,而是愤怒地控诉起来:“不知道哪个龟儿子偷了我藏的饼和米,求山神开恩,严惩那个恶徒!”
“……”这就很尴尬了。
兰疏影心想,那应该是你自己不小心吧……忽然感觉不对,她又想,万一那个偷米贼得了好处还不够,就跟在这女人后面呢?
她让奶糖仔细查查周围。
嚯,真了不起,那人居然就趴在山神庙的屋顶上,他扒开一块瓦,正往下偷看呢!
兰疏影嘴角一勾,拿捏出那股尽知一切的神秘感,一字一句说:“你抬头看看。”
女人依言抬头,正对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
“好你个小贼,滚下来!”她愤怒地指着那人开吼。
那人也是懵了。
他没听见兰疏影说的第一句,因为那时候忙着爬屋顶呢,可刚才这句他听得真真切切——娘哎,真是山神显灵了?!
他手脚一软,顺着一溜瓦片滑下去一截,被追出去的女人拽住了,一顿好打。
这场闹剧一传开,黄家村的村民对山神下凡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了。也有人在暗暗后悔:我怎么就没敢问吃的呢?
有个德高望重的族老,将村民们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他的意思只有一个:眼下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大家别再关心自家那点子蝇头小利了,要团结齐心,大家一起找活路!
就有人问了:你说的活路在哪儿呢?
族老颤巍巍地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