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程慕天和小圆分头行动,前者去训责赵郎中,后者去耐心提点小采梅。
先说程慕天在谷口寻到赵郎中,他正忙着用绳子给孙氏吊火桶子下去,程慕天当场就黑了脸,丢下一句“你下山去罢,药铺也离不开人”转身就走。
赵郎中的前途都系在程慕天身上,闻言就慌了,几步追上去连声问他自己到底做错了何事。
程慕天看也不看他一眼,背着手道:“你不把正妻当回事,我还是要敬重的。”
赵郎中明白过来,原来是夫人恼他同娶两个,忙道:“我先娶采梅,过段时日再提纳妾。”
程慕天一巴掌差点打在他脸上,怒道:“看你就是宠妾灭妻的胚子,休想娶我家的丫头。”
他气冲冲地回到茅草屋,当着采梅的面对小圆道:“不准把采梅许给赵郎中,我手下怎能有宠妾灭妻的人,改日就遣了他家去,再寻好的来。”
小圆明白,是“宠妾灭妻”触动了他心中往事,让他想起枉死的母亲来,忙柔声细语安慰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田二说山下来信把他叫出去,她才又出来寻采梅。
采梅已是红涨着脸哭了好一会子,见小圆出来,马上跪倒在她面前:“夫人不让我嫁,我就不嫁。”
小圆见她如此说,气道:“原来是我逼你的,这么说来,你是不在意和一个妾一同被抬进门了?”
采梅低头不言语,小圆气极,狠道:“那你就不嫁罢,我千辛万苦调教出来的丫头,不愿给那样一个人,这点子主我还做得。”
采梅回屋扑到被子上嘤嘤哭个不停。采莲赶过来劝她。问道:“既然你是想嫁地。就该好言好语求夫人。怎么还讲出不嫁地话来。莫非是在激将夫人?”
采梅忙誓赌咒表明自己绝无此意:“夫人对我有大恩。我怎会想到去激将她。我是真心不想违了她地意。”
采莲见她模样不似作伪。想了想又问:“你是感念夫人当初将你从人牙子手中买下?”
采梅点头又摇头。“将我买下自然是恩情。但夫人不买也自然有别人来买。我只记得夫人还未买下我们时。就先送了双鞋与我穿。”
采莲想起来。那时天气凉。夫人见那群小姑娘光着脚。确是叫她拿了几双鞋与她们地。“难为你还记得夫人地好。实话与你讲。我初听夫人说那些。也颇不以为然。这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地。但今日听了少爷地话才顿悟过来。所谓妻妾有别。就算纳妾。正妻也是更当尊重地。赵郎中这样做。显然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她见采梅怔怔地望着她。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只得又劝了她几句。起身出去伺候夫人吃中饭。
采莲进屋时程慕天还不见踪影,便问小圆是不是迟些开饭,小圆点了点头,问她采梅情形如何。采莲摇头道:“怕是还没想通呢。”小圆苦笑:“在别人看来,我这是仗着主子的身份阻拦丫头的好事罢。说起来这毕竟是他们的私事,我不该管的。”采莲却正色道:“若我到时也犯这样的糊涂,还是要求夫人当头一棒的。”采莲先前和采梅是一个想法,现在能讲出这样的话,可见是转变了,小圆稍感欣慰,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去唤少爷来吃饭。
程慕天眉眼含笑地进来,先问采梅一事如何,小圆便知那封信讲的是好事,笑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想点醒采梅,没想到先明白的是采莲。”程慕天道:“莫理这些须末小事,你自己的丫头你作主便是,哪个也不用理。你猜今日三娘的信上说了些什么?”
小圆早已猜着了几分,但为了使他高兴,故意装作不知,撒着娇儿央他快些讲来听。程慕天笑着将她搂住,把程三娘信中所述一一道来。
原来自程慕天离开,码头上初乱时,他的几个堂弟就想伸手,但大凡世间俗人,就算儿子再不如意,也不肯将家财让给侄儿,程老爷亦不能免俗,为此事闹了个精疲力竭;眼看码头上的货越积越多,大房亲上临安兴师问罪,几个侄儿见机会难得,又蠢蠢欲动,程老爷在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有心思计较大儿拿走的那些契纸,只盼着他早些回来主持大局。
小圆听完心中暗笑,怪不得那日他说要等人来请才下山,原来是在算计他爹,亏得他整日里把孝道挂在嘴上。没想到程慕天竟跟钻进了她心里似的,道:“我敢打赌,若真把家产拱手让给丁姨娘,不出半年她就能把家败光,所以我宁愿背负骂名让爹吃些苦头,也不愿做那愚孝子。”
小圆为他这番言论暗暗喝彩,下定决心要设法让程老爷也明白他的这番苦心。
既然程老爷已不追究那些契纸,小两口便商量着要下山,但山上的各项事务才开了个头,小圆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叫来田二细细叮嘱:“竹笋还可收一个月,记得使人去卖,卖完之后要育林;羊都赶到暖和些的谷中去,争取过年前出栏,那时能卖好价钱;高粱要在霜冻前就收,修好粮仓贮了过冬;还有那房子,也要加紧盖好,屋前的枣屋后的树都要种,院子里莫栽芭蕉……”她唠唠叨叨竟有了陈姨娘的风范,最后还是程慕天听不下去,才作主遣了田二下去,劝她放宽心。
小圆哀叹:“家里事多,不知何日才能再上山来过些逍遥日子,我自然是放不下。”
程慕天道:“山上也不消停,赵郎中求我将他留下呢。”
小圆早已下决心要做一回强硬的主子,满不在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