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摔在院里的弟弟,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母妃就是不让他去扶,他无能为力,只能哭。
后来很多年,他每每想起那一段日子,还是很清楚地记得当时那种无力感,深深的挫败。
可就是这般无力的日子,母妃也只陪着他和弟弟走过不到一年。
“忽然有一天,我半夜被老五的哭声惊醒,殿内黑沉沉的,冷得入骨,我抱着他找遍了整个藏鸦宫,都没找到母妃。”
萧离声完全沉浸在了往事里,呆呆地站着,目光呆滞地落在虚空处,喃喃低语:“藏鸦宫里连个下人都没有,我抱着他,他在哭,我便也觉得难过极了,到最后,我也哭了。”
“哭着哭着,我们都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宫里多了两个宫女,她们说,是皇上派她们来照顾我们的,还告诉我,我母妃,死了。”
“多可笑啊,我母妃怎么死的,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我连她的尸体,都没有看到。”萧离声说着说着,便笑了。
雨水溅洒入廊檐,打在他的脸上,他一动不动的,连伸手去抹,也不曾。
他笑着,轻轻慢慢地说:“母妃死后,藏鸦宫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宫里那些人顺走了,偌大的藏鸦宫,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宫墙,最难的时候,连一张完整的桌子都没有。”
“我带着那个可怜的孩子,吃着残羹冷食,每一天都到宫门口去等,总以为母妃一定会回来的。”
那些等待的日子是真的难熬,如今说起来,他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满满的苦楚,怎么也藏不住。
“便是这般艰难了,宫里那些豺狼却还不愿放过我们,十二岁那年,父皇派人到藏鸦宫传旨,命我前往南诏为质子。”
圣旨到藏鸦宫的时候,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父皇了,一年两年三年,不,是四年。
只有在他有难处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还有两个儿子在藏鸦宫里,那时候,他拿着圣旨,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成了父皇的棋子。
一枚稳固他大好江山的棋子。
“皇叔和其他人应该都这么认为,觉得是我耍了阴谋诡计,骗老五去了南诏,自己留了下来。”萧离声望向佛冷,笑得异常嘲讽:“是,的确是我哄老五去的,可,不是因为我害怕吃苦。”
在父皇和萧家人眼中,他萧离声年纪小小的,已经心机深沉,诡计多端,把自己的亲弟弟,送到了南诏。
所有人都忘了,真正送走的老五的,是他的父皇。
“南诏与大周互换质子,去了南诏,异国他乡固然孤独,可至少温饱清闲,无性命之忧。”他眼神晦涩地说起这桩旧事,开口艰难:“若我去了,定是能平平安安,南诏不会杀我,可老五留下了,他才八岁,什么都不曾懂得,吃饭穿衣,都是他帮他,留在藏鸦宫,怎么活?”
萧景瑟年幼失去了母亲,对母妃的记忆太少太少,对父皇,更是无从记起,他只知道,有个哥哥。
饿了,便喊哥哥,冷了,有哥哥给他穿衣。
若他去了南诏,谁给他一口饭?谁给他加一件衣服?
他的身子骨孱弱,受不了那样的摧残,但是去了南诏,那不一样,南诏不会让他出事的,至少可以保证他衣食无忧。
说起萧景瑟,他脸上的笑容,终于见到了一点温度:“他最听我的话,我哄他去求父皇,让他去往南诏,他当真听了我的话去了。”
“我知道,老五在南诏十年有余,定是怨我的,回来后,对我也不再亲厚了,生了不可逾越的隔阂。”
他笑得晦涩:“送他走后,我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父皇的跟前出人头地,成为真正的王侯,把他接回来。”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更加努力,废寝忘食地读书写字,练武习剑,找着任何一点机会,便去表现自己。
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像个小丑一般站在人前,被所有人嘲讽取笑,可他,不得不坚持。
“我多年孤苦,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竟得了阿辞。”说到云歌辞,他的声音软了几分:“就是到了现在,登临皇位,大周紧握手中,我已然觉得,娶了她,是我毕生,唯一的幸事。”
就是因为这一份幸运,他心甘情愿为大周的江山出生入死,南北征战,殚精竭力从不敢懈怠。
那姑娘心里都是他,穷尽力气要让他荣光耀眼,他又何尝不是一样竭尽所能想要保住这一份幸福,护住她后半生的安定。
“皇叔定是怪我夺你所爱,得到了却不肯珍惜。”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佛冷,把他对云歌辞的情意,看得清透,更加痛苦:“可我们,没有路可走。”
天偏偏不肯成全他唯一的欣喜,但凡有一条生路可走,他又怎么会和她走到现在?
“皇叔定然没想到,一开始,我也是没多大的野心的,只想安分守己地当一个王侯,你可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江山势在必得?”
他笑着问佛冷,后者一直默然地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去,不曾插话,不曾打断他。
这么多年了,萧离声大抵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些过去,不敢和人说,也不愿。
在这个夜里,面对着云歌辞的尸骨,他想要说一说那一段过去。
“是在我与阿辞成婚后的第三年。”萧离声根本不需要佛冷的回答,他只是想要一吐为快:“三年零一个月,初二。”
佛冷终于插了一句:“那日,是鸾妃的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