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即便玄娘是阴奴,也是不能逃过弥生的……
除非有人替她解了毒。
心里这么想着,阿叙已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沅之淮。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看见沅之淮拉起玄娘的手覆在墓碑上,声音不大,被风一吹变得飘渺破碎,不过她还是听清了窠。
他说:“这是你的坟墓,蕈衣。”
阿叙身形蓦然一颤,仿遭雷击燔。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玄娘。”玄娘,不,是蕈衣,她从沅之淮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沅之淮淡淡一笑:“相比玄娘,我倒是更喜欢叫你蕈衣。”
蕈衣勾勾嘴角,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阿叙,面上僵硬地动了动,发白的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小叙。”
阿叙顷刻听见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爆炸开来。
蕈衣缓步向她走来,随着她的走动,血红的裙裾下露出一双粉色的鞋,阿叙登时瞠圆了眼。
蕈衣在她面前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尔后轻笑:“你还记得?”
阿叙顿了顿,点头,这双鞋是蕈衣成婚时穿的那双,因为憎恶红色,成婚时的所有布置都是粉色,而如今,她踏着婚鞋,身上却穿着红裳。
鲜明的对比,讽刺着阿叙的眼睛。
相比以往现在带着“人”的温度的手掌抚上她的脸,蕈衣捏捏她脸颊上的肉,低低一叹:“你瘦了,没以前捏着舒服了。”
阿叙闻言,鼻腔被酸涩填满,泪水漫上眼眶。她捉住蕈衣的手,哽咽道:“蕈衣姐……”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远远不及这一声称呼包含的感情更重。
“你怎么会言语了?”她不是阴奴吗?
“弥生和我体内的毒相斥,强烈刺激下我恢复了意志。”
阿叙抓住敏感字眼,“你体内怎么会有毒?”
蕈衣却是盯着她笑,意味莫名:“我以为你会更加好奇我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被沅之淮一剑刺穿心脏死在我怀里的吗?”这一幕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鲜血顺着剑头低淌在她身上的温度她永远都忘不掉。
听了她的话,蕈衣的反应很是奇怪,震惊掺着不解,“我被一剑穿心死在你怀里?小叙你从哪儿听来的说辞,我明明是被三爷下毒害死的。弥生也是同我体内的残毒发生了反应。”说完回首望向沅之淮,旦见他一脸讳莫如深。
——我明明是被三爷下毒害死的……
阿叙心下大骇,连退三步,不可置信地盯着蕈衣的面容,呓语般喃喃道:“不可能……我是亲眼看着你死去的……怎么可能会是爹下毒把你害死的呢?”沉重的石头堵着她的胸腔,连呼吸都是痛的。
蕈衣眉头紧蹙,狐疑地打量了阿叙一番。
“蕈衣姐你在看什么?”阿叙困惑。
“我在看你是不是我认识的小叙。”她冷冷道,“我认识的小叙可是从小到大都没叫过三爷一声‘爹’的。”
瞳孔因为这句话猛地紧缩,下意识再次往后退,却被突出来的石头绊倒,整个人往后倒去。
“玄娘!”沅之淮急喝,蕈衣自己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迅速移动,双手接住倒下的阿叙。
扶着她站起来,蕈衣漾起一抹笑,似无奈又似苦笑:“看来这具身子我还要多花些时间才能控制的了。”
天雷在天空炸响,银白的光擦亮暗沉的世界,沅之淮不知何时坐在了地上,身边是砍断一半的杂草,整张脸晦暗不明。
听见蕈衣的话,强笑着咽下口中的腥甜,道:“再怎么说你也听了我五年的命令,想要完全脱离我的控制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也好意思说。若不是当年你劫走了我的尸首,现在我早已投胎转世了,哪还在这里受这些罪。”
“这么说还是我多事了?”沅之淮笑。
蕈衣轻哼,不置可否。
阿叙在旁听着他们的对话,话里的信息如同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只差一根,便可压垮她。
大雨倾盆而至,冰凉的雨水混着眼泪一起砸进土里。
半晌,阿叙扯住蕈衣的袖子,苍白的手指在红色的渲染下近乎透明。
“蕈衣姐,你真的是被爹下毒害死的吗?”
她的声音轻的像根羽毛,顷刻被滂沱大雨所吞噬。
蕈衣颔首:“是。”
只是一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而这个字,也是压坏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前阵阵发黑,阿叙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在何处,耳边一会儿是雨声,一会儿又是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天地都在旋转,昏倒前,她听见蕈衣惊声尖叫——
“主子!”
主子?她在叫沅之淮?
他怎么了?
不容她多想,
黑暗已如大石向她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叙最后在一片青光中醒来。
入目是满塘香荷,绿色的荷叶上点缀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夺目的十字光芒。
她重新闭了闭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眼前的这片池塘是爹爹屋子后面的那个。
走进了些,她俯身去看池塘里的倒影:无神的双眼,灰暗的面色,苍白的嘴唇,穿着一件深蓝的衣裙,衣襟上是水色盘扣,腰间垂下一只略显陈旧的璎珞。
是她,却又不是她。
她怔了好一会儿,尔后缓缓蹲下身子,挽起袖口,把手伸进池水里。
头顶骄阳似火,水里冰凉刺骨,阿叙迅速把手伸出来。
能感觉的到水温,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