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爹两手分别抓住蚌壳的一边,用力往外拉。那表情似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用力了,还是故意做给别人看。此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表演,表演一场没有事先安排的魔术。但这不可能是魔术,四周没有遮挡,晒谷场更没有暗藏的地下通道。
他终于将蚌壳掰开了一些,刚够容一个人进出。
他将手伸进蚌壳里,摸索了片刻,然后轻轻往外拽。
当他的手移出蚌壳的刹那间,众人惊呆了!
居然有一只细细嫩嫩如米豆腐一般手被他牵着!那只手微微颤抖,好像有些紧张,害怕从封闭数百年的寂寞蚌壳里来到熙熙攘攘的人间。
接着,一整条胳膊被张爹牵了出来。胳膊白皙如纸,在阳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然后一张俊美的脸从缝隙里探了出来,看了看大家,似乎不太好意思,略微羞涩地挪动身子,从蚌壳中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站在张爹旁边。她瘦弱不堪,衣着单薄,从上到下都是红色。由于此时天气还未回暖,风中带着一点凉意,她情不自禁地将衣服拢了又拢。
这情景让我叹为惊止。
众人似乎不知道该惊喜还是惊吓。犹犹豫豫中,有几个人见钻出来的女子没有异样,便开始鼓掌。有了一两个掌声,其他人便跟着鼓掌。
渔夫和蚌壳女面面相觑。
张爹牵着那女人的手,让那女子站到人群里,然后回到蚌壳旁边,摆摆手道:“大家莫急,蚌壳里还有好东西呢!”
“还有?”几个人不约而同道。
我并不因为他们的惊讶而惊讶,但是我因为爷爷的眼睛也有惊讶的神色而惊讶。
张爹特别享受此刻成为主角的感受,或许这是他年轻时在八仙桌上舞狮子时才有的。中间已经间隔了好几十年。看来虽然他跟爷爷是同一个年代的人,但是性格截然不同。爷爷即使做出让人惊叹的事情,也希望别人不要注意到他,宁愿默默无闻。他很享受被人忽略的感受。
张爹轻轻按了按蚌壳,将裂开的缝隙重新闭合。
接下来,他的表演更加难以理解。
他再次扯了扯渔网,蚌壳再次吐出一点衣物,他将衣物扯出一些,然后手伸进蚌壳里,再次牵出一个女人来。
这么小小一个假蚌壳是容纳不了三个人的。
这还没完,他让第二个女人站到人群里,自己回到蚌壳旁边,又扯出一个女人来。
女人一个接一个从里面出来,一连出来了十多个。
在他忙得不亦乐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爷爷突然大喝一声:“张爹,够了!”
张爹听到爷爷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他刚刚从蚌壳中扯出一截衣服,正准备伸手进去摸。
大家被他的表演迷住,听到爷爷的喊声,如梦中惊醒一般。
张爹看了爷爷一眼,自言自语道:“既然马师傅说不要继续了,那就不要继续咯。”他一边说一边将刚刚扯出来的衣服往蚌壳里面塞回去。塞回去之后,他用力地按了按蚌壳,让它的缝隙重新完全闭合起来。
我心中嘀咕,难道已经在蚌壳里的人还能重新塞回去不成?
他离开了那个蚌壳,走到爷爷身边。
立即有人走到蚌壳旁边,将蚌壳揭开。看来大部分人有跟我一样的疑虑。蚌壳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本来要出来的人不见了!
张爹对爷爷说道:“我就逗这些毛小子玩玩。”他好像犯了错的小学生在尊敬的老师面前坦白自己的错误一样。
“你什么时候会弄鬼了?”爷爷压低声音质问。
爷爷的话无一遗漏地进入了我的耳朵。
弄鬼?我心中惊诧。
张爹只是嘿嘿地笑,不答话。
在张爹将最后一次露出的衣服塞回蚌壳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爹的身上。没人注意到先前从蚌壳中拉出的十多个女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等到张爹从场上下来,这才有人回头去找先前那些女人。
“咦?刚才出来的人怎么都不见了?”有人诧异道,左顾右盼。
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他人纷纷看自己身边的人,发现围观的人数基本没有变化,并且都是熟人,没有看见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我以前听爷爷说过有一种专门戏弄人的鬼。它会趁人们注意力过于集中于别的事情的时候混入人中。等人们发觉不对劲清点人数的时候,点来点去总会发现比原来多了一个人,但是挨个去问的话,却都是原来那些人。
我暗想,刚刚那些女人是不是跟这种鬼有想通之处。
这事情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发生过一次,但是当时我并不在场。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记不清那时候我读几年级。还有一点印象的是,我正在教室里听课,突然隔壁教室里一个老师尖叫着冲进我们教室里,拉住还在黑板上写字的老师,惊恐道:“童老师,我们教室里闹鬼了!”
我们的老师慌忙先叫我们坐在位置上别动,然后跟着去了隔壁教室。
不一会儿,我们听到自己老师的疯了一样的喊叫声。
因为老师之前交代了,大部分同学东张西望,但是不敢挪动位置,少数几个调皮惯了的同学跑到教室门口探出脑袋去看。
紧接着校长来了。恰好此时打了下课铃。
我跟着一群人涌到隔壁教室门口。那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外面的挤不进去。
很快,校长从里面走了出来,将门口的学生往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