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头说完拿出别再腰带上的烟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算了,等出了屋再抽吧。
他们村这次分到的四个知青都不是能干活的,不然红旗社区也不会把这些人分到他们村来。其中一男一女是从海城来的,那里可不是他们这种乡下地方比得上的,才来几天,村民们没少听见那两人抱怨,剩下的两人,一个小姑娘是南边来的,吃不惯他们这的饭菜,一来就直接躺床上了,到现在身子骨都没好全,根本就干不了活。
村里人没少抱怨,这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当祖宗的。
最后一个首都来的小青年在村子里的风评倒比较好,是个读书人,性子也好,虽然身子骨弱了些,干活也不利索,可是每天老老实实跟他们一块下地,十五六岁的男娃,的,平日里见面还会大叔大婶的叫人,大家看他做不完活,也会帮他一把。
江老头要找的,就是那个小青年。
今天江老头不上工,背着手,慢悠悠地朝知青住的屋子走去,一路上和上工的乡亲打着招呼,恭喜他又抱了个孙子。
“爷爷,爷爷。”正要去上学的爱国和爱党一眼就看到了傅老头,跑着向他冲过来。
“爷爷,快给我钱,我要买吃的。”两个孩子拉扯着江老头的衣摆,江老头一条腿有问题,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拉扯,整个人东倒西歪的。
江爱国是大孙子,今年六岁,爱党比他小了两岁,因为从小没挨过饿的关系,两个孩子长得比村子里的小孩都要好,白白嫩嫩的,平日里,江老头也是宠着的,可是此刻两个孩子这么没有规矩的动作,还是让他板起脸来。
江老头早年可是在战场厮杀鬼子的,死在他手上的鬼子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了,板起脸来的时候,那一股威慑力把两个孩子吓得不行,手上的动作也规矩了。
“爷爷,快给我钱,我要买果皮丹。”江爱国吓了一下,又仗着以前江老头的疼爱,伸出手,向他要钱。
妈说了,爷爷可有钱了,见到就跟他要,不然就便宜大伯家刚出生的小杂种了。
江老头皱了皱眉,摸了摸衣服的口袋,身上一分钱都没带,以往因为心里藏着事,想把两个孙子中的一个过继给大儿子,所以对这两个孙子他一直都是纵容的,想要他们和大儿子一家培养感情,时不时就给个五分一毛的,让他们去县城的供销社买零嘴。
以前心里眼里都是这两个孙子的时候还没察觉到,什么时候起,原本乖巧听话的孙子成了现在蛮横的模样。
孙子还小,得快点掰过来不可。
江老头板着脸:“现在是上学的日子,你们不去学校读书,要钱干什么,等学校放假了,爷爷再给你们零花钱。”
这年头,村来的孩子哪有什么零花钱啊,这是城里孩子才有的时髦事,江老头自认已经比村子里所有老一辈都大方了。
江爱国却不那么觉得,果然他妈说的没错,爷爷的心都偏向大伯家那个小杂种了,气呼呼的拉起一旁的弟弟,招呼也没打就跑开了。
“老不死的,等你以后老了,可别指望我给你送终。”等跑远了一段路,回过头对着江老头大喊道。
清秀可爱的娃子嘴里吐出这么恶毒的一段话,像他那么小的孩子哪会知道这些话的意思,还不是家里的大人怎么说,跟着学出来的。
江城被气个半死,哆嗦着身子,一手指着两个孙子的背影,久久不语。
瞅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大妮,玩味的笑了笑,对着苗老太阴阳怪气地说道:“妈,原来家里伙食这么好啊,大妮她们都吃上白面馒头了,可怜爱国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啊。”
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睛,反正儿子已经得罪那老头子了,他们家不好过,老大家也别想过的去,她还不知道那老太婆吗,最讨厌别人阳奉阴违了,这个馍馍估计是老大偷偷藏起来给几个闺女吃的,在老太太面前一准讨不了好。
范小娟一想到老大家那几个也要挨骂了,顿时气也顺了,心也不烦躁了。
“妈,你胡说,白面馒头才不长这样呐,我们昨天才吃过,这个馒头脏兮兮的,喂猪猪都不吃。”
四岁的江爱党将碗里最后一滴麦乳精舔干净,吸了吸快流到嘴唇上的鼻涕,随意用袖子摸了摸,看着范小娟手里沾了灰,脏兮兮的馍馍说道。
“二婶不是说爱国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这还吃上白面馒头了,怎么没给爷爷奶奶拿几个过来,爷奶都没吃过这种好东西呐。”江二妮被范小娟讽刺了一顿,看她被自己儿子拆台,自然乐意跟着刺她几句。
江大妮胆怯地扯了扯二妹的袖子,不敢让她再说下去,江二妮尤为不忿,仍想说些什么,可是在大姐的眼神下,还是闭上了嘴,垂下头,脚尖在地上滑动。
范小娟都快被自己的两个儿子气死了,大儿子今天得罪了公公,二儿子又拆她的台,真真是两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