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正因为本官也知道,这是抄家杀头流放大罪,又怎敢随意胡言,大人今晚虽是第一次见本官,可来到府城大概也有几日了,自然知道,如今府城的米贵成这样,都发生了抢米事件,可府衙却不出米平价,不是府衙不想,而是仓中无米而已。”徐同知自然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巡按大人,不是随意一言两语就能蛊惑的,自己说出的话,自然需要一些东西来证实的。
“就算如你所言,可这仓中米粮出入多寡都是登记造册的,且不说朝廷也时常会派人查验,岂能随意欺瞒?”
柳折眉闻言,心中虽有了几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任何一个大明士子都知道,钱粮二字,乃是国之根本,是重中之重,一般人,根本就没那个胆子,在这上面伸手。
如果说运送的漕粮,在运送途中,会有各种损耗,贪污一点,御史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官仓的存粮,那是轻易无法作假的,风险太大了,御史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林知府这些人到底是蠢还是想送上去抄家杀头了。
“大人此言是有几分道理,可却不尽然,请听本官仔细道来。”徐同知这时有了表演的舞台,自然是尽心尽力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话说林知府能当上四品知府,还能弄出倒卖官粮这等大事来,本身就绝非一个蠢材,府城有一个大粮仓,这粮仓是集中了全府所有的粮食储存在此地。而其他小的粮仓则被租给了唐家这样的商家存放粮食。
原本这是一个好事,方便管理,节省土地等等,可奥妙就在此处,查验的御史们每次都是拿着账册只查一样,查来查去,这粮仓存粮的数目都是合适的,不管是府仓账本,还是下面任意一县的账本,还有济农仓的账本,等等,查来查去,都是没问题的。
可要是将所有的账本合在一起,查粮的话,就会发现这粮仓的粮食空缺很多,问题是这时代的管理制度还没到后世那么先进的地步,柳折眉智商虽高,可对这钱粮之事先前接触的太少,听了一会,也只明白了五分。
要是秦韵在这里的话,马上就能想明白这里面的道道,说白了就是一种虚拟存粮模式,不管这仓中到底有没有粮食,可表现出来的却一定要是这仓中的粮食一定很充足的样子。
可事实上,这仓中的存粮都被倒卖了许多,剩下的还要留下应急,现在虽说米贵的要命,可要是再发个大水,赈灾什么的,仓中一点粮都拿不出来,那就完蛋了。
要说这林知府,前几年本地没发什么大水,收成也好,他尝到了倒卖官粮的甜头,原想着,弄上几年就收手,然后想法将账面给平了,仓里的粮食弄好,给下一任交差就可以了,却没想到,去年竟然闹了一场水灾,不仅新收上来的粮食有限,还要开仓赈灾。
他又舍不得用进了自个腰包的银钱购买粮食,还看着唐家这等大族兼并土地,让许多百姓无家可归,无粮可食,好在一府之地的官吏,上下一心,瞒着上头,谁知这次却被柳折眉给碰上了。
如果说唐家这样的奸商能够在这个紧要关头,拉这林知府一把,倒能挺过这个危机,可惜,唐家这几代主事人,越来越贪婪,只想向口袋装,不想往出吐。
林知府今晚来参加寿宴,并没有向往年醉生梦死,而是打算跟唐家人谈谈,让对方降低点米价,或者弄点粮食放在仓中应急。
可惜,唐家正打算在米价贵时,好好挣上一笔,可以说,米价上涨,本就是他们操作的后果,又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然是不允了,表面上只能打哈哈。
林知府心中虽气的要死,可也知道,与对方在一条船上,无法撕破脸,鱼死网破的代价,他也承受不起,只能忍气吞声,另想他法。
最后双方都不欢而散,用利益维持起来的关系,在利益面前,同样脆弱地不堪一击。
此时的林知府虽满心郁闷,可却不知道危险马上就要临头了。
柳折眉从徐同知这里得了第一手资料,当即很快行动起来,四处查证,并向弘治帝上了一道秘折。
又与徐同知讨论了一些细节,最后都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个动手的好时机,可要动手,从哪里先入手,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才行。
柳折眉的秘折,是通过锦衣卫的传信方式上报的,那速度自然要比平常传递信报也要快的多。
既然用了锦衣卫的途径,又怎么不会给自己未来娘子传递点消息呢,不管怎么着,柳折眉也是需要关注朝中的动向的,而他在朝中并无稳定靠山,虽然内阁次辅李东阳好似还算欣赏他,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到信任有加的地步。
更何况,柳折眉也知道,自己有了秦韵这样一个东宫近臣的未婚妻,自然是不能在朝中随意站队的。
于是,我们的秦千户,为了抓到纵火犯,联合锦衣卫各个衙门在京城严打时,就接到了柳折眉的密信,其中有关于倒卖官粮的详细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