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火光冲天,我躲在暗格里,亲眼看到那qín_shòu将我母亲……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那qín_shòu的那张脸!”玄静师太下颚紧绷,紧咬着后槽牙,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恨意。
姜妧心中微动,她不是稚幼孩童,明白玄静师太隐晦下的真相。如此血海深仇,如此恶人,也难怪玄静师太会突然失常。
“晋王与废太子长了七八分相似,看到他的脸,我才知道——”
玄静师太苦涩的笑了,笑得悲怆,似在笑自己蠢笨,眼眶一红,眼泪簌簌落下,“郡主,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姜妧沉默片刻:“如今发现,也不算太晚。”
玄静师太一愣,“是啊,不算太晚。”
玄静师太深吸了一口气,“姜槐这些年利用废太子留下的人脉,已经掌控了蕲州的兵马,他们打算从蕲州举事,与姜槐在京城里应外合,一举攻下京城。”
姜妧面色微变,“你说的都是真的?”
“郡主,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玄静师太自嘲一笑,“曾经是我眼睛瞎了,错把仇人当亲人,如今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她一直以为姜槐是自己动了称帝的心,她才会帮助他,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那晋王呢?”姜妧问。
玄静师太心中一紧,逼迫着自己,咬牙道:“他体内留着的是废太子的血脉。”
一个儿子,纵然心痛,可到底一生下来就被抱走,再也没有养育过,如何抵得上她李家几十条人命?
喉间一甜,玄静师太一口血吐了出来。
姜妧上前扶住她在石凳上坐下,“师太,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把把脉?”
她医术不算精通,简单的扶脉却不是问题的。
“不用了。”这口淤血吐了出来,脸色虽然难看了些,但她知道不碍事。
“吓到了?”
姜妧摇摇头,一口血还不至于把她给吓到。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会亲眼看着他们从云端跌落下来,跟我一样活在地狱里!”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心怀怨恨的女人,狠起心来,也是很可怕的。
杀伤力可不小。
“这个,给你。”玄静师太从袖中掏出几封信笺,“这是姜槐跟蕲州那边通信几封的信笺,里头写了不少东西,足以将他拉下台。”
姜妧收了起来,“师太,这几封信笺只怕近期是不会出现在御书房。”
既然合作,姜妧也要将事情讲清楚。
俞明州已经去了蕲州,她的及笄礼也快到了,这时候姜槐要是下台,于他们不利。
更何况,他们正等着姜槐反,也只有姜槐反了,他们做事才能更加的名正言顺。
玄静师太淡淡道:“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就好。”
她知道急不得,等了这么多年,还怕等不下去吗?
“师太今后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我上了这条船,你还指望我能干干净净的走下来吗?留在那儿也好,说不准还能给你传点消息回来,”
玄静师太看的这么开,姜妧下面那些安慰的话也就不好说出口。
不过,她想来也不需要安慰。
姜妧深深看了一眼玄静师太,转身离开。
刚出了院子,就遇上了朱氏身边的婢女,一道去大殿里头拜了拜,才回了姜府。
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姜妧连口茶也没喝上,就将那几封信笺交给了玉簪,“玄静师太的话你也听到了,去吧。”
玉簪知道这些事情的严重,也没有多耽搁,拿着那几封信笺就往外走。
姜妧一直等着,直到申时三刻,玉簪才回来。
“郡主,世子爷说了,这事他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姜妧弯唇笑了,她有自己的打算,相信顾宁琛也是知道她的意思。
心念一动,姜妧往玉簪看去,灯光下,女子平静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姿色虽不是上佳,却也是个清秀佳人。
“玉簪,你也不小了吧?”
玉簪愕然抬头,又垂头道:“婢子今年十六了。”
普通人家里头,也有把大丫鬟留到二十的,只是玉簪的情况有些特殊。
姜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婢子是世子爷送给郡主的,婢子就是郡主的人,日后的事,由郡主做主便是。”
姜妧看了玉簪一眼,女子低眉顺目,深知她性子的姜妧知道她不是在说笑,而是认真的。
姜妧笑了,“你可是我的大丫鬟呢,少了你可不行,我还想再留你几年。”
玉簪从屋子里退出来,站在廊庑下,看着檐前廊下的红灯笼,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十月底,下了几场秋雨,天气也渐冷了起来,各房各院里头也都摆了火盆。
姜妧拿了一本话本歪靠在熏笼上看,暖意夹杂着淡淡的炭香袭来,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话本其实看不进去几页,不过是这些日子骤然间空闲了下来,紧绷的神经松懈不少,让她有几分无聊。
只是这样的悠闲,姜妧很是享受。
没有压力,没有危机,才会生出这样的情绪。
若是可以,姜妧宁愿这样子的日子再多一些。
外头起了风。
呼啸的北风拍打着窗户,想从一切缝隙钻进来。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了些。
天青色的棉帘子被人掀起,冷风一下子钻了进来,一室的暖意都下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