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吃饭了。”
舒真真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再走几步,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君玉身边之人。
“舒姐姐,你认识的,我的朋友朱渝。”
朱渝受君玉所托,曾在青城山一战中救治舒真真,舒真真自然记得他。舒真真虽然和朱丞相有大仇,却受了朱渝恩惠,再加上听君玉提起雪崩前,朱渝曾跟着跳下去的事情,心里早已对他没有恶感,但是,一时之间也无法和他平常相处,只是淡淡道:“你们先聊,我再去看看花圃的花苗。”
君玉知她心情,也不多说,目送她离开后,微笑着对朱渝道:“你远道而来,今晚就留在寒景园一起吃顿饭吧。”
朱渝呆住,似乎听到了天大的意外,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君玉见他呆在原地,笑道:“怎么,不赏脸?”
朱渝终于反应过来,也笑道:“多谢,君公子的这顿招待,不敢不从。”
饭桌上摆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斜斜地插了一枝红梅。
朱渝端着饭碗,手都有点颤抖。此生,他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狼狈的一顿饭,甚至没有看清楚桌上到底有什么菜肴,只是食不知味地拔拉着碗里的饭粒。
他悄悄抬头看君玉,她已不若在军中那般正襟危坐,而是面带笑容,津津有味的样子。
窗外的风如此清新,身边之人的目光如此明亮,明明就近在身边,触手可及,却偏偏心在天涯,完全绝望。
“朱渝,这饭菜可还合你心意?”
那亲切的声音是此生从不敢想象的仙乐,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里才是自己的家,而对面之人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伴侣。只是,这幸福太过缥缈,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人就从梦中惊醒了。
“朱渝……”
他突然回过神来,强笑道:“哦……什么事?”
“你住在哪家客栈?”
“我还没有找客栈。”
君玉笑了:“寒景园有很多房间,我叫管家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你看如何?”
朱渝没有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君玉笑了:“若是你另有安排的话……”
“不,我没有安排,我很喜欢这里。”
朱渝急忙道,头上都隐隐冒出汗来,今生,自己从来不曾如此接近幸福,怎能轻易选择离开?
晚餐早已结束,寒景园特制的花茶飘散着淡淡的芬芳。
朱渝手足无措地坐在这古老大院的古朴客厅里,自从踏进寒景园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像突然陷入了一场难以醒来的梦里,晕乎乎的,轻飘飘的,脑子已经无法正常运转。
好一会儿后,他才定了定神:“这园子还要对外开放几天?”
“还有三天。”
“那,我可不可以在这里打扰三天?”
君玉笑了:“欢迎之至。”
他凝视着那真诚无伪的笑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有这样的笑容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这笑脸的主人少时孤苦,自十来岁起就开始闯荡江湖、驰骋疆场,早已不知吃尽多少苦头,经历过多少的生离死别。
要有一颗怎样圣洁的心才会永远保持这样的笑容?
他不禁道:“这些年,你就从来没有怨恨过生活?没有怨恨过那些伤害你的人?”
君玉看着他,尽管他这话无头无尾,却也理解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伤害我的人很少,对我好的人很多。”
“那是你先对别人好。”
君玉摇了摇头,从梅眉、弄影先生到舒真真、赵曼青、莫非嫣以及许多肝胆相照的朋友,那些,都是无条件、不要求任何回报的热爱与支持。
“是他们的好,让我学会了对别人好!”
朱渝沉默着,许久后,他才低声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君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道:“我过几天就要动身回凤凰寨,先了却一些事情。然后,我想和舒姐姐、林姐姐一起创办一所书院,不知能不能成功……”
舒真真、林易安都是中年之人,朱渝心里一寒:“你已决定了自己的后半生就是这青灯古佛般的活死人生涯?”
她知朱渝生性fēng_liú不羁,自由散漫惯了,自然不喜也不能理解那种略嫌刻板单调的生活,人各有志,便也不多说,只道:“书院的生活虽然谈不上多姿多彩,但是在我看来,至少比战场和朝堂都有趣得多。”
朱渝迟疑了一下:“也许吧。”
夜色慢慢地深去。整个寒景园沉浸在花香的安宁与祥和里。
朱渝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这百年老宅的沉沉夜色。寒景园非常大,里面有很多这样的院子,此刻,他虽然不知道君玉究竟住在哪一栋院子里,可是,一想到她也在这里,也在这同样的夜色里,那早已如铁石般冷硬的心,忽然有了一丝微微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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