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游之所以会投身于谛听,一是为了偿还关北斗“救活”青梅的人情债;二是因为自己的二哥沈昂,被幽北李玄鱼所害。可接触的日子一长,南康的变化又的确日新月异;自以为眼见为实的沈游,便逐渐对关北斗口中所谓的“新世界计划”,产生了一些兴趣。
套一句俗话来说,他就是被关北斗慢慢洗脑了。
其实,世代盘踞姑苏城的沈家人,并不在关北斗有意拉拢的范畴当中。可由于关北斗抽取李玄鱼地灵脉的计划失败,所以阴差阳错之下、沈游也就成了唯一能够习学武艺的地灵脉者。
他那一身的武学修为,的确是自己辛苦打熬出来的;而具有灵视能力的地灵脉,则是来自于同血同脉的沈昂。这两样能力相辅相成,再加上沈游本身极高的武学天赋,理所当然的会成为一名绝顶高手。
关北斗浑身上下都是嘴,想要骗一个没什么江湖阅历的富家子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嘛?所以三说两说之下,沈游这位绝顶高手,便成为了谛听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所以直到今时今日,年过四旬的沈游,骨子里仍然还是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怪就怪沈家的家境过于优越,而沈游的两位兄长,包括沈家二老,都把他保护的过于周全了。
相比之下,如果关北斗面对的人,是从小就泡在“坏人”堆里的沈归,只怕谁把谁骗的找不着北,可还在两说呢。
所以从沈游本心出发,这一次之所以会选择吃里扒外,也完全是看在沈归与青梅的面子上;对于关北斗向他描绘的“美好明天”,沈游仍然还是抱着极其向往的态度。在他看来:出手救林思忧一次,不代表要反出谛听;更不代表要放弃“重启华禹大陆”的人生理想。
所以当他听到林思忧所提出的要求之后,也感觉十分为难:
“林思忧,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至少在我离开姑苏城之时,沈归只是陷入了昏迷之中、并没有死;而且在他的身边,还有你的亲传弟子李乐安、与幽北长公主颜书卿伺候,消息也并未泄露出去。现在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了出来,你又让我带你重回姑苏;你以为这种“灯下黑”的小把戏,就能瞒过关北斗身边的那条黑狗吗?”
情况也正如他所说一般,如今沈游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索永宽死了,曹柏青也死了,姑苏城的谛听分部,竟然在短短几天的时间之内,被连续洗白了两次;即便这些人都是黑狗的手下,但工作地点却是在沈游的家门口;以沈游的身份与能力来说,想要与之彻底撇清关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林思忧能够就此隐姓埋名、悄然渡过残生的话;那么即便黑狗与关北斗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既没有真凭实据在手、也没有任何活口可当面对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想要把这事安在自己的头上,也没有那么容易。
可一旦林思忧回到姑苏的话,不但她自己会陷入危险之中;就连已经“死去”的沈归、也有可能会暴露身份,重新进入关北斗的视线当中。
然而,沈游重新分析过了利害关系之后,林思忧却仍然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我这次回转姑苏城,也并不是出自于情感因素,而是关乎到沈归的性命问题。乐安那丫头虽然得了我的真传,但是她毕竟不是我。如果你没有在青梅的病情上说谎,那么没有回春术的辅助,沈归他根本就活不下来。”
听到了林思忧的断言之后,沈游心中纵然有一千种理由阻止,却也根本就开不了这个口。
次日清晨,姑苏城中绵密的雨势逐渐转弱,那些早起的摊主,也已经撑开了一柄柄油纸伞,摆放好桌椅板凳,准备迎接第一批客人的光顾。赶着马车刚刚进城的沈游,此时早已经浑身湿透。他将马车停在了一个摊位旁边,对一名小眼睛大脸盘的中年汉子开口说道:
“四块松糕,两碗杏仁茶。”
“马上就来……哎哟?原来是沈三公子啊!看您这架势,是刚从城外回来的?”
“是。”
“嗯……您贵人事忙,肯定弄不清楚这些小事。青梅姑娘……哦,现在是三夫人了,她不喜欢吃蜜枣。所以您家的猪油白果松糕,历来都是单预备的一份。如今这雨势虽然渐弱,但您浑身可都湿透了!这样吧,先回府上洗个热水澡、换身干松的衣裳,一会小人亲自给您送府上去……”
沈游听了对方这一席话神色一怔,心中顿觉五味杂陈。在他的印象当中,青梅平日很喜欢蜜饯干果;用蜂蜜腌渍过的小枣,更是她常备的零嘴;反而是他认为蜜枣之中带着一丝辛辣,历来都不喜此物……
想到这里,他更恨不得能肋下生翅、立刻飞往临安城了。
回绝了对方的好意之后,沈游将一碗温热的杏仁茶、两块猪油白果松糕,递给车厢中的林思忧;而他自己则再次跳上了马车,就着无根之水,吃起了清甜的糕点;待两块糕点全部落了肚,这一乘毫不起眼的马车,也恰好停在了妙玄观的大门口。
沈游喝停了马车,快步上前叩打门环;没过多久,“吱呀”一声门分左右,从门缝之中闪出了一个高大清瘦的人影来……
“回来了?”
正在低头拴马的沈游,本想开口随声应和;但他却猛然发觉,这声音既不是温婉清丽的颜书卿,也不是轻快飞扬李乐安;而是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子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