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汉子仔细寻到了线头之后、不仅面色一喜;可当他低头翻找了许久、最后却只能拿起一根略嫌粗笨的梭针之后,便再次犯起了难来:用这东西来补渔网,还算是凑合能用;可如果要用它来缝合伤口的话,非得把盛北川给活活杵死不可!
齐雁看着那枚芭蕉大小的梭针,也想到了对方心中所急。他探手由自己的腰间解下了一具做工精巧的牛皮封,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缓缓展开……
“嚯!齐家小哥,你这些家伙都是干什么用的啊?啥模样的都有,还怪好看的呢……”
那汉子正在惊叹于齐雁那个五花八门的牛皮工具囊;可盛北川闻言回头一瞧、那张由于失血而变得蜡黄的老脸,迅速浮起了一片铁青之色:
“宋大牙你快少说两句吧,有这说闲话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摸摸自己的钱袋子呢!”
齐雁的职业,在盛北川这种级别的老江湖面前、根本就不是秘密。无论是一身标准的贼骨头、还是两根齐平的神仙指,全都是绝顶盗窃天赋的表现。所以他也恍若未闻一般,只是挑出了一根最纤细的开锁钩针,放在篝火上烤过之后,便仔仔细细的纺上了细麻线,回头对那位汉子交代了一句:
“宋大牙是吧?给你们把头烧上一袋烟,顺便再挑几个身子壮的兄弟,死死压住老爷子的手脚,我要开始缝伤口了!”
“烟袋就在供桌上摆着呢,你只管去点;不过手脚也就不必压了,就这么点疼而已,老头子我还扛得住,用不着别人帮忙!对了,我这还有一袋银子,你们分了之后就各回各家吧。躲上三天,如果市面上风平浪静的话,再回码头上工去吧。”
放下龙王庙中的一老一小疗伤不提;此时此刻,登州城北的海防城墙上,站着两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夜行人,正在同时向城中的一间客栈俯瞰而去。
这间客栈的字号叫做《望海楼》,临街的前楼,乃是一间上下二层的中型铺面;而铺面之后,乃是一进的小宅子,被客栈的东家安排成了厨棚、库房、以及两间寝房。
平日无事的时候,如果站在他们二人的位置,向望海楼的后院俯瞰,就只能看到一堵前厅北墙而已;可今夜的北墙,竟赫然露出了一个可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缺口!一阵阵厮杀与呼喊之声,通过这个缺口传入后院,并淹没在这场倾城暴雨之中……
城墙之上,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君上,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放走他。您身为天灵脉者,想要沈归的命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而已,何至于如此麻烦呢?”
“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白衡不是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吗?而且林思忧那个……”
“白衡只是落在我们手里,但他还没死。”
“可一个失去了神力的天灵脉者,与寻常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夏虫不可语冰、对于白玉烟听起来颇为合理的疑问,宋行舟却失去了所有谈性;他也并没有试图解释为何时机不对,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这与你无关。你最好记住,没有我或是关道长的命令,不许你靠近沈归与林思忧半步!”
“……是!”
白玉烟也听出了宋行舟语气之中的不悦,只能应承下来以后,自顾自的鼓着腮帮子生闷气。然而就在此时,那道足有两人来宽的豁口,竟再次撞出了一位青年男子;此人的胸腔已经全部塌陷,看上去仿佛是一只被踩塌了腰的绣鞋;而他的口鼻也正在疯狂的喷涌鲜血,整个人仿佛一支离弦的利箭那般倒飞而出、裹挟着无数的碎砖与瓦砾,落在了后院的地面上……
“君上!这些人不可能是沈归的对手,何必白白……”
“嘘!”
宋行舟伸出一阵指头,引着面色急躁的白玉烟,将她的视线落在了望海楼的屋脊之上。正在这时,厚厚的乌云层翻涌出了一道闪电,白玉烟眯眼观瞧,只见望海楼的屋脊之上,竟有一位闭目养神的白发老者、正在顶着倾盆暴雨盘膝而坐!
“他……他是?”
白玉烟还在惊讶于此人的身份;宋行舟却皱着眉头、仔细看着那位刚刚破墙而出、此时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少年侠客,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
“我们走吧。今日之战,是沈归胜了。”
“可是那位老……”
“他?他也赢不了如今的沈归了……”
“好吧……”
随着一声惊雷响起,城墙上的白玉烟与宋行舟、便彻底消失在雨夜之中的北城墙上。他们才刚刚离去,沈归却正反握着两柄神兵、面色阴冷穿过墙壁的豁口、走入了通往后院的游廊。
整个望海楼的前厅,此时已经化为了一片修罗地狱;沈归的鞋底也沾满了肉碎血泥,此时踩在布满雨水的青石台阶上、发出了阵阵黏腻的声音。随着沈归的脚步站定,飞檐落下的雨水,也恰好被风吹在了他的鼻尖上,带给他一阵难得的清凉。口干舌燥许久的沈归,有些贪婪的伸出舌头,朝着连珠成线的雨水探去;他希望这些无根之水,能滋润自己濒临干涸的身体、冲淡口鼻弥漫的腥咸恶味。
方才身在前厅厮杀的他,从充满了腥臭味与泥土气息的空气之中,闻到了一缕宋行舟的味道。
没有人能在一个极其闭塞狭窄的环境之下,从几十位练家子的围攻当中全身而退,沈归当然也不例外。经过一场惨烈无比的血战,他的要害与死穴虽然没有受到致命重伤,但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