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舟听完沈归的问题之后放下了筷子,伸手拍了两下巴掌,便有一位冷脸姑娘拎着一个长条形的大包袱,再次出现在了三楼。沈归看着她这副神情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脸便对宋行舟打起了小报告:
“不是我说你啊老宋,这灶上的手艺你自然是没得挑,这间酒楼的装潢与布置也够得上顶级水准,就是这俩待客的姑娘实在太差劲了,你自己看看她这张脸,谁还有心思能吃得下去饭呢?”
宋行舟笑呵呵的接过了包袱,朝着沈归摆了摆手说道:
“你也知道,最近华禹大陆不太平,这两位姑娘是负责一路上保护我安全的侍卫,不是什么跑堂传菜的活计,你就多担待些吧……”
说完之后,还未等沈归继续开口,宋行舟便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柄连鞘长剑,并将剑柄一侧递给了沈归:
“庆和楼已经易主了,新任的东家乃是安平王府的大管家葛三水;原来的东家古氏夫妇,此时已经不在人世间了、而他们五岁的儿子古忆,宋某已然安置妥当了。”
这一句话出唇,令方才还活灵活现的沈归、瞬间变得僵硬起来。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先检验起了这柄颇为眼熟的宝剑……
此剑乃是一柄纹饰精美的上古重剑,据传乃是江南初代吴王,传予后世子嗣的王者之兵。这把剑上一任的主人叫做丁三二四,乃是一名潦倒的烂赌鬼,本名田易武;而这柄上古君王之剑,就是田易武输给古戒父亲古猴儿的赌资。
剑名,紫电。
待沈归断定出了这把剑的真伪之后,宋行舟又从包袱中掏出了两只铁爪套,一枚驴皮蒙面的拨浪鼓。
“这些东西你都认得吧?吴王家传紫电剑,小绺门弃徒苏乙青的兵刃红拂手,还有小忆最喜欢的玩具……”
沈归机械地抚摸着三件东西,脑中仍然还是一团浆糊。虽然古氏夫妇的社会关系有些复杂,但无论是秦秋带领的小绺门与百鸟、还是眼下正值百废待兴之际,由姜三爷姜小楼执掌的竹海剑池,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默认了他们夫妇的这一段关系。而且,在江湖海底与蜀南剑冢当中,这两位的名字也早就被抹去了,所以即便夫妇二人真的遇袭身亡,也应该与双方的师承门派关系不大。
再者说来,虽然自己与他们夫妇交情匪浅,但实际上自己的那些私事,也从来没有打扰过他们夫妇的生活;何况自己也有意避开二位,甚至连侄儿古忆的面,他都未曾见过。所以他们受到了自己牵连的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至少在沈归看来,机会应该不大。
而再想到他们夫妇的产业,燕京庆和楼,如今落在了周长安的手里,看似最有可能的图财害命,其实则是无稽之谈。周长安毕竟掌管着北燕官方的情报系统赤乌,想要查出自己与古氏夫妇之间的关系简直易如反掌;现在他老子与自己的关系很微妙,至少尚未撕破脸皮;如果他周长安想要无旨而动、为君父分忧的话,也早就可以动手了;如果说就为了这么一间铺面的话,就算庆和楼的生意再红火,还能令堂堂的北燕四皇子垂涎欲滴?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沈归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他们夫妇是病死的?”
“是被人杀死的。”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是我。”
沈归听完这句话后,又看着嘴角含笑的宋行舟,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从自己离开太白山脚下、进入奉京城开始算起,他与宋行舟之间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磨难的挚友故交了;没错,当他面临生死威胁之时,的确是异常的冷静淡定;但厨师这个职业每日都在杀鸡宰羊、切墩热油,个顶个又都是玩刀的高手;对于血腥与厮杀之事,淡定一些也实属正常。
况且如今双方对面而作,本身的内息修为又足够精纯浑厚,却仍然没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气息波动;如果说一个普通的厨子,就能杀死古戒夫妇的话,那也太不把退隐的江湖人当成一回事了吧?
而且他唯一得手可能性——下毒,对于小绺门出身的苏乙青来说,也完全派不上用场;再者说来,这雇工杀害东家、图财害命之事也不新鲜,可宋行舟根本就不在乎银子,又能与古氏夫妇起什么要命的争执呢?
作案动机、作案手法、包括双方实力对比,完全都无迹可寻,沈归除了哈哈大笑之外,又能做出什么反应呢?
“好好好,是你宋师傅杀了他们夫妇;那我来问你,你是如何杀死他们的呢?煎炒烹炸?焖熘熬炖?还是片成了人侩,生吃的呀?”
“嗯……他们夫妇都是好人,不该受到那样的折磨。俱是一剑穿心,走的时候非常安然。”
宋行舟一边品尝着自己的菜式,一边语气平淡的回答道。沈归看着他的神情,原本嬉皮笑脸的一张面孔也逐渐开始僵硬,最后彻底冷淡了下来。
“你为何要杀害他们夫妇?”
“因为你怀里的木匣。”
经宋行舟这么一提,沈归突然想起吕方受十四临终之托,留给了自己一只木匣。自己这一段时间本就心神不宁,再加上亲朋挚友的先后辞世,连番承受了极其沉重的打击,直接把这只木匣抛诸于脑后了!此时经宋行舟提起,他匆忙地取出了包袱之中的木匣,打开一看……
三寸镇龙钉,第七枚,摇光。
沈归深吸了一口气,把木匣随手一丢,死死地注视着神色淡然的宋行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