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在老管家李福的安排之下,相府前院的那片大花园中,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一排排崭新的蒲团。而相府的主人,也就是幽北三路的丞相李登,如今把腰杆挺的笔直、负手站立在所有蒲团之前。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正坐在木轮椅上、膝盖以下还盖着一张厚羊皮的万长宁。
“拜见恩师……”
在学长汪诲的带领之下,府外的所有仕子此时都脱下了那些‘丧葬用品’,安静有序地走进了相府花园之中。不需要学长的指挥,他们每个人也都能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这些三北书院的学子们,每个人的左手都握着一柄文生扇,在大学长汪诲的带领下,向李登这位三北书院的院长与奠基人行弟子礼。
李登看着这些满面热切的学子们,胸中也生出了满满的成就感,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种载树育人得来的成就感,要远比朝堂之上的争权夺利快乐的多。
此时他环视了四周,见众人都用期许的目光看着自己,便朗声说到:
“入坐…”
这些学子再次低头拜谢之后,便安静迅速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蒲团之上,每个人都把腰杆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他这位幽北丞相。
“近日以来,由于强敌北燕轻启战端,致使我幽北三路陷入了一片战火之中。时至今日,尽管战火已经逐渐熄灭,可还是给我幽北三路留下了那些痛入骨髓的伤痕;无数的勇士血染疆场、无数百姓的家园被焚烧殆尽……这,不是战役胜负几何的问题;当然,也不是伤亡、消耗多寡的问题……想我幽北三路已经足有近百余年的历史,可为何仍然得不到半日的安宁呢?当然,如今这个局面,我李登身为幽北丞相,也免不了有些尸位素餐的嫌疑;可诸位也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幽北与北燕之间,战、和的决定权,真的握在我们手里吗?在场诸位都是三北书院的青年学子,同时也是幽北三路未来的希望;也只有你们这一辈人自强奋进,幽北三路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真正亲手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李登的这一番开场白,骤然就把院落之中的气氛变得庄严而肃穆。这些孩子们平日所学、大多都是那些‘古来圣人之言’;晦涩难懂且不去说,短时间内,这些半大的孩子也未必能够明白其中真昧。
可李登如今口中所言,却都是一番大白话。不仅让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同时也让他们感受到了‘朴实语言’的那份力量。这种力量,让在场这些‘热血似火’的青年学子们心中,生出了难以名状的躁动之情。
“但是,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日后之事我们暂且不去谈它。老夫如今年迈昏愦,身心精力又被拴在那些浩如烟海的朝廷俗务当中;多年的丞相当下来,也就难免有些食古不化、不知变通了。今日,李某想借着这个难得的集会,与诸位学子相互印证一番,也好让李某这个顽固老朽,闻一闻时下的新派学论。”
李登的一番自嘲,引来了诸位学子的会心一笑。在场众人有谁不知道,这位李登李齐元,虽然出身于商贾世家,可他也是幽北之地、自古以来头一位游学天下的当世大儒;就连那些眼高于顶的北燕腐儒们,只要提起‘李齐元’这三个字,都免不了的真心实意地赞上一声。若谁真的信了他的自谦之言、认为李登真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那才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恩师若是太过自谦的话,又让我等门下弟子、该于何地自处啊?不过既然恩师能从百忙之中、抽出空闲之身、又愿意亲自对我等顽劣之徒倾囊相授,那自然是恩师讲什么、学生们就听什么了……”
坐在第一排正中的汪诲,如今适时地接上了话、给自己的恩师李丞相‘捧起跟’来;反而是坐在轮椅上的万长宁,闻言莞尔一笑:
“今日前来诸位高贤,都不是刚刚开蒙的童生;若是讨论那些经史子集的话,也未免有些枯燥乏味了;若是论及诗词歌赋,又未免有玩物丧志的嫌疑。毕竟,空有这大好男儿之身而不思报国、却终日沉湎于诗赋小道,日子久了,总难免会疲堕了心性,最终走上歧途。既白费了匆匆百年光阴,也辜负了身为男儿的这一副铮铮铁骨!”
万长宁这一番话,说的在场很多学子心中深以为然;唯有坐在队首的大学长汪诲,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皆因为他在三北书院的同辈之中,便是以诗词之道上的出众才华而闻名;如今依万长宁之言,竟是要李登摒弃诗词与经史方面的考量,那又如何能够保证,自己可以从诸位同窗当中脱颖而出呢?
李登虽然是三北书院的院长不假,但对于汪诲来说,更重要的还是他那个幽北丞相的官职、还有东幽王的身份啊!若是自己能在他心中留下些好印象来,那等日后学满入仕、自己未来的官路还不就是一片通天坦途了吗?
诚然他汪诲的父亲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官居礼部尚书,但毕竟父亲还是个孤家寡人的光杆尚书,与李登这种手握幽北半壁江山的丞相比起来,简直就宛如乌鸦比凤凰一样悬殊。
李登听到万长宁的意见,也是眉头一皱,转回头来:
“哦?依士安你的意思,这次不考教经史子集,也不考教诗词歌赋……难不成你想看看他们的书法丹青不成?”
“非也非也,这些技艺用得再好,终究只是自娱自